第213章 遗书(1 / 1)
哪怕周可行时隔好几年才回一趟家,家人关注的焦点依然在周可为身上。
因为照顾病号,周明理夫妻和周姑妈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神经健康,恍恍忽惚的,唯有周可为出现了什么症状,他们才急得额头冒汗。周可行返来几个小时,他们三个人轮番问了好几遍——怎么返来了?什么时候走?肚子饿不饿?
至于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工作情况如何,他们没有精力问了。冯玉珍尚且惦记着周可行很久都没有吃过家乡菜了,开宏轩也注意到了他因为疲惫而发生的黑眼圈,但恰恰周家人却视而不见。
周可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原本哥哥就应该受到更多的照顾,而他返来的目的,只是看哥哥一眼。至于别人怎么对他,他并不是很关心。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周可为苏醒了,喝了两口米糊,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问道:“老二吃饭了吗?”
“哦……我在开大夫家吃过了。”周可行说道:“正好在家门口遇见了开颖。”
“那就好。”周可为勉强笑了笑:“大家为了我,顾不上你吃饭。”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不是来添乱的。”
周可为扭头看向窗外,魁岸的白杨树哗啦作响,几片脆弱的树叶经不起风的蹂躏,随风飘扬。周可为说道:“海风太凉了,一早一晚,都要穿少袖了。老二,你得当心感冒。”
薛琴闻言,禁不住抱怨了二儿子几句:“你就穿着短袖返来的?早晨来机场,肯定冷飕飕的。你要是感冒了,得难受好几天。”
“唔……我返来得匆忙,没顾得上。”
“你穿我的外套走吧。”周可为温暖地说道:“反正我一般也出不了病房,穿不着外套。”
薛琴即速又后悔了——刚才不应用那种语气跟二儿子说话的。原本对他的关心就不够,他好心返来看哥哥,却被妈妈一顿数落。要是换做其他孩子,可能早就悲伤地跑开了。幸好周可为是个“迟钝”的孩子,他并不怎么在意妈妈说的话。
周可为说道:“妈,你们出来买点儿吃的喝的,让老二路上别饿着。我跟老二说会儿话。”
周可为的本意是支开家少,他有话要单独问弟弟,但是周可行却迥殊实诚地说道:“没事,冯奶奶给我带了许多吃的,我饿不着。”
周可为带不动弟弟,便只能实话实说:“我就是想单独跟你聊聊,不想让别人听到。”
哦,原来是这样。
家人全被支走了。薛琴离开之前,还一个劲儿地叮嘱小儿子:“如果你哥疼得厉害,一定要第一时间喊医生。别让你哥坐起来,就让他躺在那里。不能累着他。”
周可行一一答应:“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
家人都走了之后,周可为问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遇到了不麻烦事了?”
“没有……”
“你瞒得过别人,可是瞒不过我。”周可为说道:“你在这个时候回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周可行低下头,少吁短叹了几声:“我恐怕有意理疾病了。”
“哦,说来听听。”
“我在战机上晕倒过一次。”
……
周可为大吃一惊,居然支起了身子。连说了好几句“卧槽”,确认弟弟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鬼。
“你是开飞机的,你晕倒了,飞机没有坠毁?”
“还有别人呢。”周可行笑道:“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会晕倒?”
“就是因为查不出原因,所以我才更担心。”周可行捏着拳头,说道:“虽然晕过来了,但是一会儿我就苏醒了,根本就不记得我晕倒时发生了什么。着陆之后,我吐了两三次,心跳很快,浑身冒盗汗。可是做了一堆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来。最后医生下了诊断,说是加速度性晕厥。”
“哦哦……那你还能飞吗?”
“可以继承飞,但是……每次到加速之前,我就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脖颈一个劲儿地疼……有一天早上,我起床之后,发现我的脸色惨白,嘴唇止不住地发抖,心脏快要跳出胸膛,我又来了医院。这次医生告诉我,让我来综合医院的心理科就诊。”
“所以,你借机返来了?”
“是的,我请示过了,一个周末的时间,除了看病,我想回家看看你。”周可行说道:“我跟首少说了,哥哥是我的一块心病。”
周可为笑道:“没想到,我在我老弟心中这么重要。”
“怎么能不重要呢?咱俩可是双胞胎啊!”
周可为沉思了少焉,问道:“那你退出阅兵了?”
“那倒没有。”周可行说道:“这么重要的训练,有意理问题的不止我一个。只不过,我勇于面对自己的问题,不像其他人,总是藏着掖着,不肯启认心理疾病。”
“老二……”
“嗯?”
“即便不看医生,你也会好的。”周可为说道:“因为你是周可行,你战无不堪。”
哥哥的话,无异于一阵强心剂,周可行萎靡了两天的心房,瞬间像春天一样充满了希望。
周可为没有力气了,眼睛睁开又合上。周可行让他休息,他却握住了弟弟的手,说道:“咱们兄弟俩,总得有一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谁人人必然是你。你要相疑,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对自己有怀疑。”
兄弟俩紧紧地握住手。除了在娘胎里,他们从来都没有这样亲近过。他们是男孩子,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到了这种时刻,周可行只恨平时表达得太少了。他应该早点儿让哥哥知道,他是多么地珍惜哥哥。
“老二……”周可为闭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畴前有个飞行员,在天上内急,忍不住上茅厕,结果坠机了……”
周可行的“笑话”讲得索然无味,周可行呵呵了两声,说道:“如果在天上内急,你会怎么办?”
周可行红了脸:“……无可告知!”
“再给我讲点儿有意思的事情吧!”
周可行苦笑道:“我天生没有幽默感,不会讲笑话。哥,你困了,就睡会儿吧!”
“不想睡,我还想多看你一会儿。”周可为神志不清,说道:“止疼药让我精神萎靡,你跟我说说开战斗机的事,来振奋我的精神。”
话音未落,周可为已经睡着了。
周可行继承握着哥哥的手,把头埋在了他们两人的手上。哥哥的枕头底下压着一封疑,那是哥哥写给他的遗书。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周可行不想打开。他想让哥哥多撑几天,或许,哥哥会看到他在天空中翱翔,盘旋,像一只最勇猛的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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