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将梦想折叠(1 / 1)
汪浩川原本不愿回家,但是姐姐返来了,家里就有温度了,他蹦蹦跳跳地回家来了。华天龙捏着玻璃球,怅然若失:“我还没赢返来呢--咦,开冲,你咋不回家?”
“不想回,也不知道来哪儿。”
开庆云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差点儿急哭了。结果看到侄子就在家门口,她的疲惫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忍不住责备道:“你真跟你爸一样,一声不吭就跑!下次再犯,打断你的狗腿!”
汪 静怡站在自家门口,愕然地回过了头--“打断狗腿?!”这还是庄重斯文的开老师吗?
把目光转向昔日门生,开庆云笑容可掬,亲切地问道:“静怡,这还不是周末呢,你怎么返来了?”
“申请学校的补助,返来找街道盖个章。”
“哦哦,难为你了,还要亲自跑一趟。”
“没事,只要能申请下来,我就能轻松许多。”
“吃饭了没?”
“我回家下面条吃。”汪 静怡说道:“简单吃点,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华天龙曾经调侃,汪家经常是上顿面条,下顿面条,为了防止汪浩川变成面条精,所以他经常请汪浩川来家里吃饭。
就因为这句话,汪浩川暴揍华天龙。但二人并不是真的闹矛盾,汪浩川还是经常吃华天龙家的东西,并且没有什么不自在的。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不会在意这样的调侃。
看来,汪浩川今天又要吃面条了。
开冲被姑姑提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妈妈给狠狠揍了两巴掌。“我让你跑!你简直跟你爸……”
“我不像我爸,还能像谁?!”开冲听了太多相同的话,学会了反客为主。他一屁股坐在马扎上,马扎的线松了,他仰面摔倒在地,摔得屁股生疼。
“活该!”王吉英急了眼,骂道:“再让你跑!摔断尾巴,就跑不了了。”
这话挺伤人的,但开冲并没有很气愤。如果不是因为急坏了,妈妈不会这样说的。骂完了之后,妈妈哭了起来,无非是想起了不懂事的丈夫和儿子,哀叹自己的命不好。
开冲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生意再难,妈妈也没有哭过,至多没有当着他的面哭过。妈妈一哭,孩子就跟着心慌。开冲终于体会到了汪浩川的压迫感,他的妈妈天天哭,天天抱怨,他该多郁闷。
哭了几声,王吉英把眼泪擦干,一声不吭地走进厨房,很自觉地做起了晚饭。幸亏家里的锅足够大,能供应得了家里这么多张嘴。
在开冲看来,妈妈的步伐,充满了讨好与卑微。不像没心没肺的老公和儿子,她时刻牢记自己“寄宿者”的身份,她必须得在这个家里好好表现,才不至于被人说三道四。
想起曾经谁人时髦、精致、自疑昂扬的妈妈,开冲一阵难过。
开颖将哥哥拉了起来,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开冲呆呆地站在那里,家里人正在各忙各的。奶奶还在工作室里赶工,小黑板上记着每位客人来取衣服的时间,为了多赚点儿钱,她比以前忙得多。
爷爷、姑姑和妈妈在做饭。爷爷拿了一口小的砂锅,抓了一小把米饭,掂量了一把,觉得有点多,不能浪费,又放返来一些。不浪费一粒粮食,是他毕生的疑条。
爷爷洗好了米,当心地把砂锅放在了火炉上。姑姑大声道:“家里还有馒头,你蒸米饭干嘛?这不是浪费吗?”
“别忘了咱家还有个南边人。”爷爷好脾气地笑道:“他现在还吃不惯家里的馒头呢。”
……
只要爷爷做饭,总不忘记给开冲蒸一碗米饭,这也成了他的习惯。
来城人不怎么吃米饭。不但是因为他们吃惯了面食,还因为大米价格偏贵。尤其是开家,回乡下一趟,就能拿回好几个月的白面;可是大米得花钱买,听家人说,最近涨到一块二一公斤了。
能说爷爷不爱自己吗?他连茶叶都舍不得买,可是舍得给孙子买大米。可以说,家里的大米,是给开冲特供的。只要一出现短缺,爷爷即速就会补充上。
可是爷爷缺什么、想要什么,开冲一点都不知道。
他会因为爷爷刻意隐瞒而气愤,也会因为爷爷单独给他做米饭而感动。亲情这东西,就是这么难以捉摸。
开冲默默地想了许多。开颖站累了,蹲在他身边,甩着两根小辫子,说道:“哥,你还在生爷爷的气呢?”
“没有。”开冲站了起来,说道:“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开宏轩端着一口大炒锅,想用院里的自来水刷锅。锅太沉了,老人的手腕不堪重负,开冲想也没想,直接冲了过来,接住了爷爷手中的炒锅。
“我来刷。”
开宏轩试着拽返来,但他拽不过孙子。开冲把炒锅端到了水池子里,说道:“以后这些活我来干就好了。”
“你还小,不会干。”
“学着干呗。作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总要做点儿什么。”
开宏轩仔品了品这句话,说道:“你没把这里当做自己家?还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是,也不是。”开冲说道:“我就是想清楚了,我什么都没做,但是一直在提要求,这样是不应该的。”
“开冲,你不要这样讲,也不要太懂事……”
“即速都要上初中了,怎么可能不懂事?”
开宏轩一时搞不清楚,孙子究竟是真的懂事了,还是在说反话?他好几次想提起足球的事,但是开冲缄口不言,他没有勇气主动说出来。
早晨回到自家的房间,开冲主动跟妈妈说,他不想当球星了,安安稳稳地读书就好。王吉英听完,说道:“我早就想告诉你了,家里是不可能让你继承踢球的。你现在才断了念想,我和你爸在很早之前就不再想了。”
“这么说来,只有我一个人沉浸在理想里面?”
王吉英不忍心继承说下来,关了灯,说道:“睡吧。”
所有大人都知道他无法继承踢球了,爸妈尚且如实告诉他,可是爷爷为什么还要给他希望?让开冲觉得自己还有一丝追求梦想的可能,紧接着又把他推进更加绝望的深渊,这一件事,就像一根刺,横亘在开冲的胸口上。
越想越气。在十一岁那年,开冲想清楚了,不能轻易相疑别人画的大饼,一定要降低对别人的期待。这样,就不会太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