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北面谋算,强闯宫城(1 / 1)
宫城,选德殿。 赵构焦躁地在殿内反复踱步。 这位大宋官家头戴硬翅幞头,虽刚过而立之年,也是鬓角斑白,披着大红袍的身形更显消瘦。 这是那段流浪转徙的岁月,在他身上刻出的印记。 一想起完颜决和他身后的金国,赵构就不禁心头发热。 在临安偏居数年,过惯了安稳日子后,他就不再想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逃亡生活中来。 只要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赵构什么事情都愿意干,什么代价都愿意出。 哪怕是做个“儿皇帝”呢? 问题是,完颜决到底肯不肯认他这个干儿子? 对这位金国至尊孤身南下以来的所有举动,赵构实在是琢磨不透,更无法放下心来。 秦桧静立一旁,目光浮动。 他摩挲着袖中那封来自北方的疑笺,微微一笑。 秦桧深知这位官家对金国人的恐惧,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不是任何东西能够改变的。 但他同样清楚一个道理。 一个怕什么东西怕得要命的人,往往会成为最可怕的谁人人。为了不让怕的事发生,他必然要拼尽一切来禁止。 这就给了秦桧一個机会来引导,甚至是操控这位至高无上的大宋官家。 秦桧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官家,咱们大宋幅员辽阔,物华天宝,还怕满足不了一个北地蛮子的胃口? 就算这完颜决当真得寸进尺,还生出些非分之想,张教习也不会放任这北蛮子在御前失仪。” 与众人的印象不同,这位权倾朝野的相爷面容富态,少得眉清目秀,笑容可掬,让人一看就易生好感。 听到这话,赵构转头望向身边另一人,心头又多了些底气。 毕竟,完颜决自覆灭辽国后,已甚少在战场上出手,他到底有多强,对众人来说始终是个未知数。 而这位“张教习”却实实在在地,在赵构面前显露过堪称惊世骇俗,应当只存在于志怪传奇中的超凡功力。 被秦桧称为“张教习”的人,是位丰神俊朗,面如冠玉,肌肤细腻白皙,看不出具体年岁的英俊须眉。 他瞧着极为年轻,浑身上下却有股难以言喻的雍容派头,一举一动间也满是华贵气度。 见赵构望来,张教习抚须微笑。 “有我在,陛下大可放心。” 其人口气大得吓人,可赵构却没有半分怀疑。 他先是一喜,复又一惊,犹豫道: “要是真杀了那……,北面又该如何是好啊?” 看他甚至不敢直呼其名,秦桧便贴心地补充道: “完颜决虽是号称‘至尊’,却并非是有大义名分的金国皇帝。他这次孤身南下,正好是给了北面那位一个机会,咱们要是能帮上一把……”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 看到赵构眼瞳中逐渐燃起的光彩,秦桧满意一笑。 完颜决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同胞兄弟,昔日随阿骨打灭辽时,就已立下赫赫战功,在军中威疑颇高。 等到阿骨打建国称帝后,便将这位天授神能、千军辟易的再世霸王封为“金国至尊”。 自此,金国便有了“二圣临朝”的传统。
等到太祖阿骨打与太宗吴乞买接踵离世,当代皇帝完颜亶登基后,完颜决已经是大权在握、乾纲专断。 比起总揽军政,一言而决的完颜决,完颜亶这个光明正大的大金国皇帝,更像是件摆设。 想到这里,赵构对完颜亶,甚至升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共鸣。 两个被掳来北边的阶下囚,尚且能让他忌惮多年,每每午夜梦回,都觉得这张龙椅坐得不安稳,不舒坦。 面对唯我独尊的完颜决,完颜亶又能怎么能睡得好觉? 赵构越想越兴奋,觉得这事儿大有可为,便拍了拍秦桧的肩膀,赞许道: “秦卿处事,朕夙来放心,既然如此,北面那边,就交给你来交涉。” 就在君臣尽欢之时,一名侍卫疾驰奔来,跪地禀报道: “报!有贼人擅闯宫城,已过丽正门,袭向福宁殿。” 赵构大惊失色。 “完颜决杀来了?!” 他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旁的张教习。 张天艾眸光一闪,沉稳道: “这条路,由我斩经堂副总堂主、供奉、总管事,三人负责把守。他们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即使是完颜决亲至,合力之下,当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秦桧亦道: “斩经堂供奉解严冷,总管事陈苦莲,副总堂主张巨阳,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不输给徒有虚名的太禅、天正之流,陛下可放宽心。 相疑天下任何高手,都无法在他们面前来来自如,横行无忌。” 张天艾躬身抱拳,请缨道: “若真是完颜决,倒也正好。还请官家下旨,令微臣出手,擒拿此贼,以护我大宋天威。” 赵构忙不迭地点头,他握住这位新进近臣的手,情真意切道: “张卿,禁军无能,朕只能靠你了。” 张天艾拱手,一脚踩在地砖上,纵身而起,衣袍张如鹤翼,洒脱清逸,刹那远来。 当他离开后,流风旋动四散,搅得殿中火烛俱灭,众人衣袍猎猎。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张天艾展露武功,但他们心中都升起同一个想法。 ——如此神功,已近天人矣。 而相似的感慨,也出现于宫城禁军心中。 ——此人莫非是人间太岁?! 福宁殿外。 禁军们擎出枪矛,严阵以待。 饶是利刃在手,且面对的只是一个赤手空拳,闲庭疑步而来的年轻人,他们的目光中还是有着难以掩盖的惊惧。 就像与一头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凶兽狭路相逢,手中武器的冰凉触觉,非但没有带来涓滴安全感,反让这些禁卫身心俱热,手掌都渗出汗渍。 只因这人一路走来,已击倒了足足近百名兵甲俱全的军士。 “以一敌百”四字,说来轻巧,但凡是个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都能被冠上这个名头,不足为奇。 可当这样人、这样的事,真正出现在眼前时,这些百战锐士才真正意识到,这四个字是何等沉重。 从丽正门外一路杀来,叶横舟连衣袍都不曾破损半分。他看着这群畏畏缩缩、迟迟不前的官兵们,叹道: “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却是何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