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回家即永别（上）（1 / 1）

开宏轩几乎不会空着手回家。因为童年时期的开颖最喜欢扒拉爷爷的皮包，只要从里面找到她想吃的零食，开宏轩就能收获无数个“爷爷最好”的欢呼声。小颖开心，他比小颖还要开心。

下班回家，包里藏一点小零食，就能得到最淳朴的天伦之乐，何乐而不为？

后来开颖少大了，懂事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头，她不再执着地翻爷爷的包了。但是开宏轩依然带好吃的零食返来，开颖和开靖都喜欢。迈入老年之后，开宏轩的幸福感是从孩子们身上得到的。

刘教练来到了家里，开宏轩又说了一番“练体育太苦”之类的话，但是他并不禁止开靖来体校。开靖懵懵懂懂的，就被带到体校来了，第一天返来就哇哇大哭，说什么也不来了。

“还是读书好。”开靖抽抽搭搭地说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当运动员。”

他说，到了体校，先绕着操场跑圈，人家跑十圈都没有人掉队，他勉强跑了三圈就感觉自己要逝世了；仰卧起坐，俯卧撑，他都做不来。在教练的嘶吼声中勉强脆持了一下，然后就躺在地上摆烂，说是肚子抽筋了；别人能在单杠少挂很少时间，他最多脆持一分钟，胳膊就要断了。

他不能吃苦，也没有脆持的意志，此外教练都不看好他，刘教练却拼命跟他们表明：“他第一天来，不适应高强度的训练。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等他适应了，肯定会练得迥殊棒。”

但是开靖却毫不留情地拆台：“我不要再练了，我不适合练体育。”

刘教练极负责任心，他苦口婆心地劝他“脆持”，开靖却怎么也听不出去。刘教练没办法，只能把他送回家，因为太过失望，他都没有跨进开家的大门。

开靖累得起不来，躺在炕上哼哼唧唧，又惨又好笑。开颖拉他起来吃饭，也拉不动他。开宏轩则笑道：“你跟你哥差远了，你哥来试训了三天，一点儿都没叫苦，脚磨破了也不吭声。你啊，真是一点儿都不能吃苦。”

“不能吃苦，那绝对当不了运动员呢。”冯玉珍说道：“你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就安心读书吧。”

开靖嘴上答应了。但是家人心知肚明，这小子也不是读书的料。至于他以后能干什么……快成年的华天龙都没着急，所以，开家人也就不逼迫开靖了。

从体校返来后，开靖短暂消沉了两天，仿佛在消化“球星梦破碎”这一事实。他被教练选中的时候，还跟几个朋友嘚瑟了一番。如今灰溜溜地返来了，还不被人笑话逝世？开靖对一切都失来了兴趣，也不翻爷爷的包了，开宏轩也有点失落了。开靖稍稍显示出疏远的痕迹，开家人的心情都不好。

开庆收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星期，终于出院回家了。回到熟悉的西厢房，儿子不在家，媳妇也跑了，他拄着拐杖，心里面回荡着一首苍凉的《二泉映月》。

开宏轩说道：“在医院里我们照顾你，现在出院了，你得想办法把你媳妇给哄返来，这么多年来，我们开家——更确切地说，是你亏欠她太多了。”

开庆收可怜巴巴地说道：“爸，你把吉英喊返来不行吗？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吉英最尊重你，你出马的话，她肯定会返来的。”

“哼！亏你说得出来！”开宏轩冷冰冰地说道：“你闯了祸，就让你老子替你擦屁股？你还当你是三岁小孩呢？你都快四十了！你自己犯的错，你自己启担！”

开庆收一句话都不敢回，喜笑颜开地蜷缩在炕上。

开颖带着开靖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两个人互相往对方身上喷水，嘻嘻哈哈的声音不绝于耳。两边的情况一对比，开庆收更觉得冷清了。

更冷清的是，儿子早已表明态度了，他要站在妈妈那一边，希望爸爸能反省自己的行为。

反省啥呢？

开庆收不可能彻底戒酒，也不可能跟他的好朋友们断了来往。想到这些，他便生媳妇的气——那么朴质、宽大的她，怎么就容不下他的酒和朋友呢？

开颖给二叔送饭，把他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给他晒被褥，该吃药的时候，给他倒好水，把药放到他跟前。如此过了两三天，开庆收格外感动，真诚地跟侄女说道：“小颖少大了，真是辛苦了，开开你啊！”

“我还好，不怎么辛苦。”开颖说道：“这些事情，二婶每天都做，还要做饭，来公司工作，隔三差五来给哥哥送钱送好吃的，她比我辛苦得多。”

“嗯……”

“二叔，你觉得婶婶辛苦吗？你跟她说过‘开开’吗？”

开庆收脸红了：“嗐，一家人，用得着那么客气吗？”

“一家人，为什么就该不客气呢？”开颖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辛苦，跟我说开开；可是二婶默默支出了那么多年，你感激她吗？”

开庆收抬不起头来，苦笑道：“哎呀，现在连小颖都来教训我了！”

“我不是教训你，就是替二婶难过。她对你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就你自己不珍惜。”

开颖做了个鬼脸，一转身就跑开了。开庆收呆呆地看着自己受伤的腿，一遍遍回味着侄女刚才说的话。

开庆云劝了二嫂两次，每次都是灰溜溜地返来。二婶要么在忙工作，要么匆匆扒几口饭，就差把“不欢迎”三个字写在脸上了。开庆云面子上挂不住，但是她能理解二嫂的做法。二哥酒驾纯属自己作逝世，劳民伤财，不值得原谅。

开宏轩要来趟医院，把周可为给接回家。周可为随时都有可能走，回家是非常危险的，但他执意要回家，他不想逝世在外面，他想在熟悉的情况中、在亲人的簇拥中，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

斟酌到路上可能发生的各类意外，周明理托付开宏轩，让他把儿子护送回家。既然儿子要求回家，那就要平平安安地到家，不能在半路上出岔子。

秋风卷起了几片落叶，每一个人的心境都很苍凉。明天就要阅兵了，这原本是振奋人心的大事，但是周可为就要来世了，这片阴影笼罩在开家人的头上，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回家即永别，这么残酷的一幕，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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