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落叶的意义（1 / 1）
在二叔住院、二婶离家出走的日子里，开颖当起了少年家少，和姑姑一起照顾开靖。催促开靖洗脸刷牙换衣服，熟练得像个小大人。就算家里的人手少了许多，开靖依然打扮得洁净整洁。
偶尔，开靖会来一句灵魂发问：“二叔二婶不会真的离婚了吧？”
不当着他俩的面，开靖经常称呼他俩为“二叔二婶”。
开颖撇了撇嘴巴，纠正道：“那是你的养父养母，你应该喊他们爸爸妈妈。”
“那是开冲的爸爸妈妈。”开靖固执地说道：“他俩最喜欢的是开冲，然后是你，最后才是我。”
小孩子不说谎。他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实的。
“那你也应该感开他们。”开颖说道：“如果不是他俩把你捡返来，那你早就冻逝世在铁路边上了。”
“也说不定我会被别人捡到，我的命会更好。”
开靖时常语出惊人，但是他说这样的话，开颖并不觉得好笑，反倒有些难过。刚收养开靖时，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家人闹了那么大的矛盾，支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把他养到这么大。他这样说话，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开颖气愤了，开靖追上来赔不是：“姐姐，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你应该不会扯谎吧……”开颖说道：“如果你不是扯谎，那你刚才说的话，哪怕是无心的，也足够伤人了。”
“你看我这张嘴哟！”开靖笑嘻嘻地，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我的嘴巴不听话，我打了它一下。”
开颖勉强笑了笑，说道：“开靖，不好的话就像一根钉子，钉到人的心里，那听到的人就会很悲伤的。”
“姐，我以后不那样说了。”
“嗯，你真乖。”
话虽如此，可开颖还是觉得不太痛快。捡来的孩子，身上流着别人的血，不管对他再怎么好，一到关键时刻，他吐露出来的，还是跟他亲人相似的一面。
这些年里，关于开靖的身世，邻居们做出了各类猜测。流传最广的说法，是一位未婚先孕的姑娘生下了他，她家住在火车站旁边的村庄里，她在外面打工几年，大着肚子返来了。但是，邻居们都没有看到过她的小孩，她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家乡，再也没有返来。邻居问起来，她的父母对她的来处讳莫如深，更是不启认她有孩子一事。
但是她的邻居说，他们的确听到过孩子的哭声，但是几个月后，哭声就消失了。孩子要么夭折了，要么送人了，要么就是被她亲生母亲带走了。
流言传到开宏轩的耳朵里，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私下里打听了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开家人都对那家人家发生了强烈的好奇，希望那是一个体面的人家，但实际却让他们大失所望。
开靖那传闻中的姥姥姥爷，似乎比汪玉春和郭爱云两口子更加冷淡，不愿意跟人接触。而且，他们几乎跟所有邻居都闹过矛盾，因为锱铢必较，一点亏都不肯吃，邻居家的车从他家门前过，女主人都能骂骂咧咧一整天。因为一些利益分配而发生的矛盾，就更不用说了。
总结起来，那户人家就是冰冷，爱财，当心眼，独来独往。
所以，村里没有一个人说他们好的。
开靖上幼儿园时，只要一不开心，就躲在角落里，不理任何人；他喜欢钱，小小年纪，却经常把“钱”挂在嘴边。
这些特点开家人不热而栗，哀愁时常笼罩在心里。
开庆云开导过家人：“我妈说他是我大哥的转世，他身上的任何特征，我妈都能往我大哥身上靠。现在呢，既然你们在心里认定了他就是那户人家的孩子，那不管他有什么缺点，他们都能把他归结到那户人家身上。这就是心理作用。”
大家便点头称是。
冯玉珍担心开靖被他们偷偷抢走，为此总是睡不好觉，叮嘱家人一定要亲自接开靖上下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开宏轩又带回一个消息，让老伴不用瞎操心——那户人家的男主人来世了，女主人不知道来哪儿了，有可能是投靠女儿来了。
冯玉珍便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事还是得瞒着开靖吧？”
“嗯，告诉他没什么益处。”
“如果真是他姥爷，那开靖就跟他完全错过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嘿，你这就是妇人之仁！就算他是开靖姥爷，他活得好好的时候，人家都没想过来看外孙一眼；他来世了，你反倒疼爱他没见过外孙……啧啧，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也是。反正从各类迹象看，开靖是被亲生家庭彻底抛弃了。冯玉珍决定要加倍对开靖好，以后即便他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他也会因为留恋开家而不肯离开。
周末，开颖给弟弟打扮好，带着弟弟来等公交车。自从二叔住院之后，他俩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十分困难等到一个周末，开颖便带着弟弟来医院探望。下了公交车，她还用攒的零花钱买了一点水果，十足的小大人做派。
在人多的地方，她习惯性地牵着弟弟的手，不能让开靖走拾了。
华裕琳买了一些白纸返来，跟开家姐弟俩一起等电梯。开靖嘴贱，开口说道：“买白纸是不吉利的，人逝世了门口才贴白纸呢。”
气得开颖想要扬手打他。
华裕琳笑道：“这是用来粘贴树叶的，白色的靠山更好看一些。”
开颖问道：“为什么要在纸上贴树叶？这算是手工吗？”
“嗯……我想用落叶做恐龙，可是做出来的都不好看，费了许多纸了。”
“做恐龙？这倒挺新鲜的。”开颖说道：“我在幼儿园做过，我房间的抽屉里应该还有。可当时怎么做的，我忘记了。”
“我也会做。”开靖插嘴道：“我来年刚做过呢，那天还是薛老师和我们一起在幼儿园里捡的树叶。”
开颖点点头：“没错，就是薛老师教的。我幼儿园是跟着她上的。”
华裕琳怔怔地听着，跟他们一同下了电梯。原来，跟薛琴读书的孩子们都学过怎么做恐龙；恐怕，这只小小的恐龙对他们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华裕琳俯下身子，问开靖：“那薛老师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开靖昂着头，大声说道：“她说，不要鄙视了这些落叶，它们不但能变成泥，变成土，还能变成一只威风的大恐龙！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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