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祝你一路顺风(中)(1 / 1)
在2010年的大年节,汪靖怡在厨房里和饺子馅。虽然离开故乡多年,但是大年节夜包饺子的习惯却一直没有变。她忙得热火朝天,女儿突然跑到厨房外面,甜甜地喊道:“妈妈!你最喜欢的歌!”
“哦哦……”汪靖怡没有太在意,用力挤着白菜里的水分。“你跟奶奶看电视,妈妈先包饺子。等会儿爸爸就要返来了,妈妈下饺子给他吃。”
“妈妈,你快来看嘛!”小女孩奶声奶气,执拗地说道:“电视里面正在放那首’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你开车的时候经常放的歌。”
汪靖怡这才扭过头,女儿没有说错,电视里的确播放着《爱》。三个中年男人站在舞台上,投入地唱着这首老歌。
汪靖怡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
女儿转达完毕,欢快地跑到客厅里,跟着唱了起来。平日里听了太多次,她早就会唱了。她喜欢跳舞,跟着电视里乱跳一气,活跃得像一只小兔子。
客厅的装修简洁大方,但又不失温馨典雅,彰显着女主人不俗的品味。书架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书,还摆放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靠山是一个雪人,两个花季少女在雪人面前,笑靥如花。她们的笑容如此纯正,而又如此灿烂,足以让人们联想到一切跟“芳华”有关的美好的词汇。
那是她们唯一一张合影。
小虎队都合体了,可是汪靖怡却还没有跟好朋友重逢。
台上的三个中年男人还在动情地唱着,可汪靖怡的目光却穿过电视屏幕,穿过时间隧道,回到了十四年前的校庆晚会。
1996年5月1日的夜晚,是她一辈子最难忘的夜晚。
学校并不要求高三师长教师抚玩校庆晚会,汪靖怡也不想来,既然保送无望,那就只有继承争分夺秒。但是几个室友被高考前的告急氛围压得快要窒息了,她们想放松一个早晨。
张娟试探地问汪靖怡:“一起来看看吧!高中三年,才赶上这么一次文艺晚会,要是不看,肯定会遗憾的。”
“不来了。”汪靖怡翻着书,说道:“我只有高考这一次机会了,不能再浪费了。”
“你脑子里的那根弦崩得太紧了,再紧就要断了,适当地放松一下嘛!”
“不了……”汪靖怡婉拒了室友的邀请:“你们来吧,有什么好玩的,返来告诉我一声。”
“好吧……”张娟有些失望地说道:“哎,说不定华裕琳会突然出现,到台上跳舞呢!”
汪靖怡抬起了头。
“张娟,你等我一下。”汪靖怡踟蹰着说道:“谁人……一起来吧!我有点头疼,学不出去了。”
张娟莞尔一笑,几个好朋友便一起来了学校的礼堂。
早晨七点,文艺表演正式起头。看来一中的确是没有什么艺术人才,接连几个节目,要么是合唱,要么是诗朗诵。唱歌的跑掉,高音上不来,低音下不来;朗诵的没有豪情,还经常卡壳。
几个室友们全都打哈欠了。
汪靖怡微微叹气——如果华裕琳上场,她一定会是全校最闪亮的明星,所有人都会被她的风采折服的。
主持人又起头报幕了,而室友们无精打采地说道:“靖怡,咱们走吧,这个晚会真的太无聊了。”
汪靖怡正有此意。
主持人顿顿卡卡地念着主持稿:“芳华就是活力的代名词,芳华就应该是舞动的,是燃烧的,每一个不曾起舞的芳华,都是人生莫大的遗憾。下面,有请高三一班的华裕琳带来小虎队舞蹈串烧!”
台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嘲笑声。
在台上主持的男生也噗嗤一声笑了,自认幽默地救场:“啊,差点儿忘记了,这个人的芳华太过激情,燃烧过火了……”
张娟咬牙切齿:“这算什么主持人?他凭什么这样嘲讽裕琳?”
汪靖怡的怒火也在燃烧。
主持人扶了扶眼镜,说道:“既然她已经燃烧过了,那就让我们有请下一个节目……”
汪靖怡头脑发热,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记得她摘下了眼镜,脱下了校服外套,一步一步,脆定地朝舞台走来。
她终于站在了舞台上,聚光灯全打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芳华从未如此耀眼。
主持人傻眼了,她是来干什么的?这要怎么救场?
汪靖怡告急而又激动,高声道:“放音乐啊!”
但是没有话筒的话,就算声音再高,台下的人也听不清楚。汪靖怡夺过主持人的话筒,激动地说道:“华裕琳的芳华,我来替她燃烧。”
台下再也没有了哄笑,他们都静静地注视着干瘦的汪靖怡。
老师们也傻了,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个自疑勇敢大步走上台的女生,会是谁人总是低着头的汪靖怡?
音乐响起来了,汪靖怡深呼吸,她掌握不住地发抖,她的脑子里浮现出许多画面,可是细想起来,她的大脑却又一片空白。
她伴华裕琳练了好几个早晨,早已把舞蹈动作记下来了。可是她太过匆忙地上台,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爱》播放了一分钟,正在台下观众即将放弃期待的时候,汪靖怡拍了鼓掌,熟练地跳了起来。她的动作轻盈灵活,谁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跳舞。只有小学同学才知道,她以前可是音乐老师赞美的舞蹈天才。
第二首是《星星的约会》,动感的音乐一响起来,汪靖怡就跳起了复古霹雳舞。可能她的舞蹈还有许多瑕疵,可她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首音乐,她理想着自己的芳华——不再埋头书海,不再卑微怯懦,而是自疑阳光,可以跟最亲爱的朋友走在阳光倾洒的操场,偷偷喜欢隔壁班谁人帅气的男孩子。她的芳华是活的,而不是逝世的。
最后一首是《青苹果乐土》,让汪靖怡惊讶的是,她正跳得投入,可一位从来都不认识的女生突然跑上台,跟她一起跳了起来。她俩几乎各跳各的,凌乱,却又有着一种默契——把烦恼和哀愁全都抛开,尽情摇摆!
好几个女生一冲动,都跑到了台上,跟着节奏一起摇摆起来。
一中的师长教师从来都没有这样“放肆”过,这首歌完全释放了少女们的天性,她们不再斟酌结果,不斟酌高考,不斟酌严格的校纪,她们忘我地跳着,尽情摇摆。
这三首歌,把一中的小礼堂变成了一个大型蹦迪现场。热情和活力会感染人,老师们也抛开架子,拍着手,和师长教师们一起狂欢。
汪靖怡无比开心,可是她却很想哭。如果华裕琳亲自见证这一幕,那该多好!
突然间,汪靖怡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华裕琳。
华裕琳瘦了许多,扎了一个朴素的马尾辫,穿着一身牛仔服,站在礼堂的后门。她微笑着,随着音乐摇摆了一会儿,冲着台上的汪靖怡竖起了大拇指。
音乐还没有结束,汪靖怡却匆匆跑下台。她没有戴眼镜,可她却相疑自己的眼睛,她不会看错,那就是华裕琳。
可是华裕琳迅速地消失了。
教室里,宿舍里,全都找不到她的身影了。可是,她的书本和铺盖全都不见了,只留下随身听和磁带放在床上,一张纸条上写着“给靖怡”。
汪靖怡在学校里跑来跑来,完全不知疲倦。她想找到华裕琳,有许多话要跟她说,可她在教学楼里一会儿撞到了教导主任,主任欣喜万分,说道:“汪同学,你真的太优秀了!”
汪靖怡无心听他的夸奖,她跳舞完全是一时兴起,配不上这样的赞美。她担心华裕琳走掉,掉头就跑。
主任喊住了她,说道:“我还没说完呢!”
汪靖怡只能不情不愿地站在了原地。
主任大笑道:“汪靖怡!恭喜你,你被北大录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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