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体验生活(下)(1 / 1)
朱方台跟几个孩子窃窃私语,对开庆收指指点点,说他以前多么风光,现在沦为搬运工。开庆收搬着东西,跟儿子说道:“不用跟别人争一时口快,该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
“可是你听他们那样说,你不气愤吗?”
“比这更难听的话我都听过。”开庆收满不在乎地说道:“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天被人骂亡命徒,少大了肯定要来蹲大牢,这辈子完了,等等……”
“他们凭什么这样说?你为什么不气愤?”
“这个名声也是我自己赚的。”开庆收惆怅地说道:“不读书,打架斗殴,除了不偷不抢,不调戏女孩子,什么都干过。”
“可是爷爷奶奶都是很温暖的人,你怎么会这么暴躁呢?”
开庆收扭头看向儿子:“你觉得我暴躁吗?”
开冲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倒没有,我还不记得你跟我发过脾气呢。”
开庆收说道:“就是因为你爷爷奶奶太温暖了,经常被人欺负,你大伯擅少跟别人讲道理,但是许多时候,道理是讲不通的。我恨家人太软弱,所以就管不住自己的拳头。”
“老爸,原来,你一直是为了家人在战斗。”
“嗐,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其实以前我没什么大理想,只要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就好了。这个理想,也没能实现。算啦,再说下来,你也要跟着难过了。”
父子二人上了车。朱方台他们激怒不了开冲,便有些悻悻的,一个孩子冲着车身撒了一把东西,开庆收摇下车窗,怒喝一声,孩子们一溜烟地跑了。
“欠收拾!”开庆收朝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说道:“下次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你们爸妈不教育你们,有人教训你们!”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开庆收感觉不对劲,下车查看,发现后面的一个轮胎瘪了。
不知道是在哪里扎的,开庆收苦恼地扯住了头发。要是周玉荣知道了,他未必会让自己掏修车的钱。但是开庆收决定,自己来修车。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儿子,可能下个学期不能给你买新书包了。”
“没事,老爸,我的书包挺好的。”
辗转找了找了两个修车厂,修车师傅捣鼓了半天,从轮胎上面拔出好几个大头钉。师傅说道:“谁这么缺德,往路上撒了这么多的钉子?”
开冲想起了跟朱方台混在一起的那几个人,一个小孩朝着他们车身撒了一把东西,开冲还觉得是泥土,谁能想到,他撒的是图钉呢?
开冲一口气跑回了商店门口,果不其然,地面上还有几个钉子。他一头冲进商店里,问老板:“刚才谁在这里买了图钉?”
“见了面我能认出来,但是叫什么名字,这个我倒不清楚。”
开冲的暴脾气一上来,把商店门口的椅子踹出老远。想了想,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椅子捡了返来,颇有气派地坐在那里。
路过的人问他要做什么,他便神气地说道:“我要警告那些骑车或者开车的人,这里有钉子,会扎破轮胎的。”
老板拿着扫帚出来,说道:“我把这些钉子扫起来不就行了?”
“不行。”开冲拦住了他,说道:“你要是扫了,这就是破坏现场了。”
老板哑然失笑:“你这个小孩子,冒没收安破案呢?”
“不是冒充,他往地上撒钉子,就是犯罪!我们家的车轮胎被扎坏了,要不是我爸经验丰富,这会儿肯定出车祸了,说不定还会出人命呢!所以,这不是什么小事,谁也别想轻易翻篇!”
老板被震慑住了,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会说出这番话呢?
谁也劝不动开冲,只要一有人来劝,开冲就说道:“人命关天的事儿,谁劝我翻篇,谁就是帮凶,就是从犯!”
……
终于没有一个人敢劝他了。
开庆收修完车,返来喊儿子吃午饭。他认真听取了儿子的想法,欣慰地说道:“不愧是我儿子,有勇有谋。”
“老爸,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着?就等一中午,下午你再来送货,行不行?”
“行!”开庆收在儿子身边坐下,翘起二郎腿,说道:“我也想知道,是哪个孩子敢开这样的玩笑?”
“车子是被他扎坏的,修车费不应该我们来出。”开冲说道:“更重要的是,要是他不少记性,以后还会继承害人的。”
商店老板苦笑道:“老二,你这个儿子,可是相当较真啊!一点都不好糊弄。”
开庆收自豪地说道:“较真没什么不好的。”
老板在一旁抽起了烟,说道:“几年前你返来的时候,还那么风光,中华烟成条买,一点儿都不疼爱。现在修个车,都疼爱得要命。”
当着孩子的面,真不应说这些。
开冲插嘴道:“不是修车费的事,是原则的事!”
老板听不出去,递给了开庆收一支烟,笑道:“抽根好的,你现在肯定连包最便宜的都舍不得买。”
开庆收颇有些尴尬,但是儿子的目光却很坦然,这给了他莫大的怀疑。他便笑了笑,开绝了老板的烟,说道:“人生嘛,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老板并不识趣,自顾自地说道:“就你当初买烟酒的谁人派头,我还觉得你能当做来城首富呢。刚才朱家谁人小孩,都来我这里买中华……”
开庆收摸出了一包“大前门”,但是听着听着,他默默把烟塞了返来。开冲站了起来,说道:“小孩子来买烟,你为什么要卖给他?”
老板一愣,这竟然会被苛责?
开冲一板一眼地说道:“未成年人不准抽烟,这是大人都懂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卖烟给他?”
……
完了,老板自己挖了个坑,自己跳了下来,还没人拉他一把。
他只能不满地说:“这个小孩,怎么能跟大人这样说话……”
老板终于走了,开冲的气也渐渐消了。他回过头来,看向爸爸,无比疼爱:“老爸,你经常听到这样的奚落?”
“……几乎没人当面说。”开庆收淡然说道:“总有些不开眼的,不用太在意。”
开冲的心却被揉成了渣渣,他清楚了,爸爸为什么那么想离开来城,离开这个熟人扎堆的小城。也许就在那一刻,开冲下定决心,要让爸爸佝偻的腰直起来,让他再也听不到奚落的话,那就是他努力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