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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婴儿(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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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子来了铁路派出所。刚走到门口,警察们一窝蜂似地跑了出来,说是为了抓捕偷铁轨的贼,大多数警察都出动了。剩下一个年纪偏大的警察,还有一个比开庆云还要小几岁的小姑娘。他们看着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全都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样照顾。

婴儿大概是饿了,起头哭闹起来。祸不单行,柔软的包被里突然传来一阵恶臭,王吉英皱着眉头,苦着脸说道:“拉了。”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既然捡到了这个小生命,他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两口子一磋议,决定把婴儿带回家,先照顾一早晨,等第二天再交给警察或者福利院。

就这样,婴儿被带回了家。王吉英先给他换了尿布,喂了一点儿米糊,他总算不哭了。开宏轩想起了附近刚刚生了小孩的人家,飞快地讨了一点奶粉过来。就算只在家里过一早晨,也不能让小孩饿着肚子。

小孩大概只有四五个月大,白白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很招人喜欢。开颖总忍不住戳他,开宏轩说道:“你的手不洁净,当心把细菌传到他身上。”

“可是他真的很可爱呀!比小猫小狗还要可爱。”

……

冯玉珍当心地将婴儿抱起来,问道:“这孩子养得这么好,他的家人怎么会把他扔掉呢?”

“也有可能是被拐了。”王吉英大口喝着水,大大咧咧地说道。对开颖被拐一事,她毫不知情,自然也不会想到,这句话又给开颖带来了心理阴影。

开庆云问道:“嫂子,他身上没有什么疑息吗?”

“有。”王吉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说道:“小名叫年年,出生于1993年8月5号,括号,阳历……”

冯玉珍眼前一黑,差点儿晕过来。

开庆云也恍忽了一下:“嫂子,你再念一遍。”

直到妻子念出来,开庆收才恍然意识过来:“我想起来了,我哥的小名,就叫‘年儿’,因为他是大年初一生的。”

开庆云喃喃道:“我哥走的那天,是1985年的8月5号,刚刚过完建军节。”

这样的巧合让王吉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婴儿,再看看众人,她语无伦次:“他和大哥的小名一样,大哥的忌日正好是他的生日……天呐,难道,他就是……”

冯玉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将婴儿抱得更紧了些:“薛神仙说过,老大已经转世了,他还说,我肯定会跟老大重逢……他没说错,他真的是神仙啊!”

开宏轩脑子很乱,但是他保持着最起码的理智:“别胡说八道,生老病逝世,都是自然景象,什么重生转世之类的,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相疑!”

婴儿却跟冯玉珍心有灵犀,冯玉珍哭,他却冲着这位奶奶灿然一笑。冯玉珍更加心碎:“哎呀,我的乖孩子!”

开冲、开颖虽然也为这神奇的缘分而惊叹不已,但是他们都觉得奶奶魔怔了。开颖劝道:“奶奶,别忘了,他是别人家的小孩,咱们要帮他找到家人。”

“谁说的?咱家捡到的,就是咱家的!”

开颖被吓到了。

在以前,奶奶几乎没有大声呵斥过她。现在却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开颖倍感委屈,泪水几乎即速就要落下来了。开庆云揽她入怀,跟母亲说道:“小颖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个小孩的家人,或者把他送到福利院。”

冯玉珍唯恐失来这个孩子,将他抱得更紧了:“他是被家人扔掉的,把他送返来,他的家人能对他好吗?送福利院?那还不如留在家里,至多我们能把他照顾得更好。”

为了这个孩子,冯玉珍真有种六亲不认的感觉了。

开庆云冲着二哥使了一个眼色,开庆收心领神会,一把抢过孩子,强硬地说道:“妈,我和庆云都是你活生生的孩子,你不管我俩,认一个野孩子当我大哥?薛神仙胡说几句,你就当真了?你就这么好骗?”

冯玉珍发了怒,拼命地抢孩子。在争抢的过程中,孩子哇哇大哭。冯玉珍扑通跪倒在地,哀求道:“庆收,你可怜可怜我,把这个孩子给我吧!”

开庆收又惊又怒,老妈给自己跪下了,那还了得?他也给母亲跪下了:“妈,我才是你亲儿子,我不会害你的!这个孩子的确是捡来的,明天一早就要送出来了,咱家没条件养他!”

“你们把孩子送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

家人的确没辙了。

开宏轩把薛神仙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向来不喜欢算命的,这下更不喜欢了。

王吉英告急地问道:“爸,你瞧瞧,这个小孩耳朵边怎么有一个小小的鼓包?不要紧吧?”

开宏轩抱过孩子,突然发生了一种神奇的亲切感,让他有种不由自主想落泪的冲动。婴儿好奇地打量着他,伸着小舌头,甚是可爱。开宏轩忍不住逗他,明显是在笑着,可一滴苍老的泪落在了婴儿脸上。

“爸,你没事吧?”

“哦,能滑动,没事。”开宏轩摸了摸婴儿的鼓包,又拿着手电筒认真查看,说道:“应该是淋凑趣。”

手电筒照过婴儿的后脑勺,那里有一块白色的斑点,开宏轩蓦然一震——大儿子的后脑勺,也曾有过那样的斑点。

他的手哆嗦了起来,额头冒出了涔涔盗汗。

冯玉珍找来一床小被子,要给婴儿换一个包被。几个人一起帮忙,婴儿趴在炕上,衣服被拽了上来,右腰上的胎记露了出来。

开宏轩再也无法淡定了,因为大儿子的致命伤,就是在右腰。

在同一个位置上,婴儿有一块硕大的胎记。

冯玉珍盯着那块醒目的胎记,回想起了儿子最后的时刻。那时,她抚摸着儿子的伤痕,心被剜出了无数个窟窿。“这么多伤,这么深的伤口,孩子,你该多疼啊……”

撕心裂肺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那致命的刀伤,渐渐演变成了婴儿身上的胎记。

冯玉珍再度恍忽起来,几乎要晕过来,她哭喊道:“谁把这个孩子送走,我就跟谁拼命!”

开宏轩再也没有反对。他默默地走到院子里,捂着脸,压抑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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