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讨来的学费(1 / 1)
大年初一的午后,闹腾了一天一夜的人们大多都在家睡午觉,汪 静怡偷偷溜出家门,顺着马路,朝东边走来。
她不知道自己要来哪里,但是她明白地知道,她不想待在家里。如果年后上不了学,她肯定是要出来打工的。如果出来打工,她的失眠肯定会更加严重;如果继承睡不了觉,那还不如……
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但是汪 静怡却不停地设想着如何走上绝路。
走过富川河,站在大桥上,汪 静怡闭上眼睛,感受着来自河面的冷风。要是跳下来,肯定比现在还要冷吧?
时间回到两天前,她来姨妈家里送年货。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她想让爸爸一起来,但是汪玉春却抽着烟,翻着他的集邮册,说道:“你自己来就行了。”
“可是……爸,下个学期的学费,还得跟我姨夫借……”
“那我来了,他就会给你吗?”汪玉春不急不缓地说道:“借钱的事,我不来。”
尽管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汪 静怡还是难以接受。
汪玉春吐着烟圈,说道:“你先来问问他。你是小孩子,就算不借给你,他也不会说难听的话。但是对我就不一样了,他不会跟我客气。”
汪 静怡非常不想来姨妈家。但是为了下个学期的学费,她硬着头皮也要跑一趟。没有父母撑腰,她只能自己刚强。幸运的是,正在写作业的弟弟主动提出来,要跟姐姐一起来。两个人作伴,好过一个人强撑。
拿着两盒糕点,一只烧鸡,汪 静怡带着弟弟来了姨妈家。姨妈在离汪家两公里之外的地方种大棚,冬天原是农闲时节,可他们一家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汪 静怡是在田里找到姨妈的。姨妈正提着两桶水走向大棚,汪 静怡见状,急忙跑了过来,帮姨妈抬起了水。她只是疼爱姨妈,可在姨夫看来,她这个举动却像是在讨好一般,殷勤献过了头。
咣当……
姨夫将大棚门口的马扎踢出来老远,深啐一口,没好气地说道:“谁把这玩意放在这里的?真会挡路,看了就烦!”
汪家姐弟俩被内涵到了,立刻呆立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姨妈抱怨丈夫:“当着孩子的面,发什么脾气?你心气不顺,回家睡觉来!——静怡,浩川,大棚里的西红柿少得不好,这一茬还没成熟,估计年前卖不出来了。你姨夫心里急,说话不好听,你们别往心里来。”
“嗯嗯,大姨,你和大姨夫都很辛苦,我们知道的。”
“哎,希望这个年,能顺顺利利地过来吧!”
大姨愁容满面,应该不是装出来给姐弟俩看的。汪 静怡的心情愈发沉重,要是收成好,姨夫心情好,那就容易借到钱;如果收成不好……汪 静怡不敢再想了,既然硬着头皮来了,那就试试吧!
姨夫的态度让汪 静怡感受到了屈辱,但是她不能轻易放弃。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只有忍下来,才能有上学的机会。
中午吃饭,姨夫借口在大棚里忙活,让他们先吃,不用等他。大姨又跟他吵了一架,汪 静怡隐约听到大姨说道:“你别做得太过火了,他俩是小孩,但也是客人。你这样冷落他们,是待客之道吗?你就不怕小斌跟你学?”
“客人?他们就是讨债鬼!哪次来不是来讨钱的?这次可倒好,等不到年后,年前就来讨!他们讨来的钱,什么时候还过?”
汪 静怡正在给表弟讲解数学题,听到这番话,她实在抬不起头来。表弟还算懂事,装作没听到,转身找汪浩川玩来了。
在没人瞥见的时候,汪 静怡逝世逝世咬住嘴唇,手骨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午饭吃得很压抑。姨妈的为难融化在了一声声叹气中,汪 静怡一言不发,她没法说——大姨,你要是为难,就别借给我了——她太渴望上学了,姨妈是她最后的期望,如果姨妈主动拒绝了,她真的连一丁点上学的希望都没有了。
“静怡,我跟你说实话,今年我们家的确挺难的。夏天的时候发了水灾,刚种下来的菜苗逝世了一大半,我和你姨夫疼爱得好几天没吃下饭。我们家启包了一片鱼塘,买的鱼苗被人骗了,逝世了将近一半。你姨夫来讨钱,却被对方打破了头……我不是跟你哭穷,而是真的有难处……”
姨妈没有借钱的义务。但是她却因此而歉疚,这让汪 静怡更加难过。
看来,的确没法上学了吧!
梦想破灭了,汪 静怡惨笑道:“大姨,我知道你们很难……”
“把菜热热,我喝两盅。累逝世老子了。”
姨夫突然返来了。他身上还有化肥农药的味道,衣服鞋子上全都是泥土。汪 静怡原本就没吃饭,姨夫一来,她更不敢动筷子了。
姨妈没好气地把菜热了,嘟囔道:“就知道喝,等你喝出毛病来,又要花钱!”
姨夫累坏了,喝了两口酒,缓过来一点力气。他夹着花生米,直勾勾地盯着汪家姐弟,问道:“你爸妈怎么不来?”
“他们……都有事情。”
“呵呵。”
姨夫一眼就看穿了汪 静怡的谎言,仰头又喝了一杯酒。“你来我家借钱,你爸知道吧?”
“……嗯。”汪 静怡难堪地答应道。
“你还是个小孩,你借钱,他不管?!”
被姨夫说到了痛处,汪 静怡再也掌握不足,泪滴夺眶而出。
姨夫说道:“我没说你,你不要哭。我说了,你是小孩子,你来我家借钱,我要是不借给你,那我也太无情了。你爸要是个爷们,应该大大方方地一起来,跟我说,兄弟,家里没钱,孩子还得上学,你能不能帮个忙?立个字据,定个还钱的时间,我借钱给他,这才有个借钱的样子。他要是这样做了,我能不借吗?可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让你们俩可怜巴巴地站在我面前?这是跟我借钱,还是跟我乞讨?逼着我白给钱?”
想起父母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汪 静怡又落泪了。她并不是装可怜,而是真的难过。姨夫还想说话,却被姨妈给堵了返来:“静怡够可怜了,你冲孩子发什么脾气?”
汪 静怡说道:“大姨,姨夫,我爸妈没有担当,撑不起事来,但是我能。字据我可以立,借的钱都由我来还,利息就跟银行的一样……只要你们能把钱借给我,我一定,一定会还的……以后大学卒业,我会报答你们的。”
“唉,你上学,学费倒赖在我们头上。”姨夫抽着烟,冷笑道:“大学卒业……高中还有两年,大学四年……难不成,都得让我们供着你?”
“不,只要考上大学,我就可以来打工!我会拼命进修,拿奖学金……我会想办法的,但是眼下,我的确没有办法……”
“唉,上学,上学,就是个无底洞!”姨夫狠狠掐灭了烟头,愁容满面。最后,他拿出钱包来,渐渐地点了三张大钞。狠狠心,又加上两张,递给了汪 静怡。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继承吃饭,又走出了家门。
汪 静怡只能对姨妈不停地说开开。姨妈叹气道:“除了你爸妈,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我疼爱你,你不用跟我客气。你是咱家最有天分的孩子,我打心眼里希望你能上个好大学……行啦,你不要太有负担,好好读书吧!”
“还有……”姨妈愤愤地说道:“静怡,你爸妈真不配有你这样的孩子。”
……
汪 静怡轻声辩解道:“也许,他们没有那么糟糕,是我的野心太大了。”
帮姨妈整顿好厨房,汪 静怡准备带着弟弟回家了。她还没出村口,又被姨妈给喊住了。姨妈匆匆追上来,往她手里硬塞了十块钱:“中午你也没吃饭,你跟浩川来商店买个火烧,再买根火腿肠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你太瘦了,得好好吃饭——快走,快走吧,别让你姨夫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