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想变得和他们一样（1 / 1）
汪浩川的确穷得叮当响，买发卡纯粹是为了照顾李老师的生意。如果买两个，可以给姐姐一个，再给开颖一个，现在手里只有一个的话……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那就只好给小颖了。”
“天龙！浩川！”
是开宏轩的声音。汪浩川急忙把发卡藏在了身后，这才回过了头。开宏轩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汪浩川觉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来。
开宏轩热情地介绍道：“你们认识一下，他是小颖的堂哥，叫开冲，刚回到来城，等热假结束，你们就是同学了。”
“同学？！”华天龙绕着开冲转了一圈，夸大地大喊：“我看他得上初中了吧？”
汪浩川打量着少年，也发生了同样的想法。他和华天龙的个头都不算矮，在班里算中等偏上，可即便如此，少年还是比他俩高了将近一头。
“我记得开冲，在几年前，他返来过一次。”汪浩川腼腆地说道：“不过，那时候你少得没这么大。我们说的话，你听不懂；你说的广东话，我们也听不懂。”
华天龙一拍脑门，说道：“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次你返来，连普通话都不会说，个子也没有这么高……这几年你吃了什么营养品啊？怎么跟猪吃饲料一样……”
汪浩川用一阵咳嗽打断了华天龙的话，要是任由他说下来，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汪浩川性格腼腆，但是他小大人一般伸出手，说道：“你好啊，欢迎你返来。”
开冲冷冷地看了一眼，很敷衍地碰了一下手。
华天龙三言两语地问道：“你是不是只会说广东话？我们说的话你能听清楚吗？广州离这里很远吧？你怎么返来了呢？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如果你到我们学校读书，你一定告诉我啊！在学校里有什么事，你知会我一声，我是老大，手下一群小弟，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给你摆平……”
他一口气说完一大串，开冲也只是冷笑了两声。从刚才握手起头，汪浩川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这个开冲也太高傲了！在大城市生活过，优越感就那么强吗？
“行啦行啦！”开宏轩乐呵呵地说道：“开冲刚返来，的确不适应北方的生活，以后你们就是朋友了，在学校互相有个照应，我也就放心啦！”
我才不需要这样的照应。
开冲十分不屑。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那里。
虽是同龄人，但是他们的形象差别很大。两个来城小男孩都穿着厚厚的棉服，戴着脏兮兮的套袖。他们生活在东部沿海，脸上却有红彤彤的高原红。他们应该是不擦润肤露的，要不他们的脸不会被风吹得干巴巴的。
开冲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版型挺括，帅气十足。他赌咒自己绝对不会穿得像他们那样臃肿，绝对不会戴那种土里土气的套袖。幸亏妈妈从他小时候就给他养成了“擦香香”的好习惯，他每天都往脸上抹孩儿面。所以，他的脸不会皱，也不会出现“高原红”。
总之，少年开冲又一次下定决心，他绝对不会变成他们那样。
开颖坐在姑妈的自行车后座上，看到亲人朋友，她欢快地跳了下来。华天龙异常兴奋，又打起了机关枪：“小颖，你饿不饿？我妈今天炸了萝卜丸子，炖了两个大猪蹄，到我家吃来！前几天我表哥来我家，给我带了两盘新的游戏，你不是喜欢超级玛丽吗？一起玩会儿呗！”
开庆云严肃地说道：“华天龙，你一放假，就想着玩！你就考那么一点分数，你爸妈开家少会都抬不起头来，你可倒好，还没接受批评，就拉着小颖一起玩游戏！”
华天龙苦着脸说道：“开老师！已经放假了，可以放松了！大人劳累了一天，可以看电视，喝小酒，打牌，下象棋……我们辛苦一个学期了，就不能放松一会儿？”
“呵！你辛苦？你说说，怎么辛苦了？！”
……
华天龙愣是没想起来。
开庆云讲了一天的话，铁打的嗓子也受不了了，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师长教师”，她的教师之魂又燃烧了起来，“你睡觉累着了？跟朋友打闹累着了？还是不写作业累着了？汪浩川累着了还有可能，你整天混日子，还好意思说累！……”
说了两三句，华天龙的眼神又放空了，开老师的话变成了暧昧不清的咒语，在他呆滞的目光里形成了一个个抽象的字符，在他面前纷乱地飞翔着。开庆云很是无奈，疲倦地说道：“你看看，你就是这样，老师说多了，就变成耳旁风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在乎……就因为这样，你的结果才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你要是稍微用点儿心……”
“姑！”开颖打断了姑妈的做法，说道：“现在是在家门口，不是在学校！”
“好吧……”开庆云无奈地说道：“不管我多么苦口婆心，你们只会觉得烦。”
“不烦不烦！……姑，我可以来天龙家玩一会儿吗？”
“来吧！”开庆云说道：“吃晚饭之前一定要返来！不许在别人家里吃饭！”
“好嘞！”
除来开冲，其他三个孩子异口同声，欢呼雀跃。看着他们的背影，开庆云也温顺地笑了。虽然她经常批评师长教师调皮、散漫、不认真，可是看到他们无邪无邪的样子，她又迥殊欣慰。无忧无虑的童年，真的太美好了呀！
“咦？开冲，你不跟他们一起来吗？”
“不来了。”开冲洒脱地甩了甩头，像个成熟的靓仔：“我早就不玩游戏机了，没劲。”
可是他的手指头在口袋里跳跃着，他不想让别人瞥见，他也很想玩。
跑到了华天龙的家门口，开颖回过头来，看着堂哥，欲言又止。昨天早晨她碰过钉子，被堂哥的冷淡伤得不轻，她才不要主动跟堂哥讲话！
不过，看到堂哥孤单的样子，她又于心不忍：“哥！你要不要一起玩儿？”
这是一个服软的大好机会，但开冲还是高傲地昂起了头，转身便走了。
三个小孩子被开冲给气到了。
汪浩川向来温暖得像只小白兔，但他也气愤了，他不满地跟开颖说道：“说实在的，我真的感觉……你堂哥看不起我们。”
华天龙有意大声嚷嚷，就是为了让开冲听到：“不用感觉！他就是瞧不起人！哼！你们说说，什么眼看人低来着？”
“行啦！”开颖刚才抱怨哥哥，现在又心软了：“他好歹是我们开家人，你们不能这样说他。”
“好吧。”华天龙乖乖闭嘴。
开颖惆怅地说道：“我爷爷奶奶，还有我姑都跟我说，我堂哥也挺可怜的，他心情很不好。等过一段时间，他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应该会好许多吧？”
华天龙说的话，开冲全都听到了，他并没有很难过。他现在的心态就是看不起人，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如果有个人骂他一顿，他就可以骂返来，那样就痛快了。可是他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条胡同里的小孩子都不喜欢吵架。他失落地走回家来。
他想玩游戏，但他固执地觉得，他跟这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他不要跟他们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