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起陆 一百五十六、老骥愿伏枥(1 / 1)
清风城,李家祠堂,除了李家本家客卿少老等人之外,清远郡有头有脸的江湖帮派,修行宗门都有人出席此次集会,甚至清远郡内的数位城主都赫然在列。
李晋恒看向堂中几乎挤得密密丛丛的人群,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在座之人若是放在江湖上来,每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虽说都在一个郡里,平素里便是偶有碰头也都是谁都不服谁,昔日却都齐聚一堂,来李家听他说清远之未来。
宣布清远自立后,李晋恒本觉得郡内会有不少忠于大庆刘氏的城池、山上宗门会跟他唱反调,没想到偌大一个清远郡只有三城两地在听闻清远自立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后有些异动,很快就被李晋恒掌握住了局势。
而其他的城池也好,江湖门派也罢,便是道家圣地鹤鸣山都没有对李晋恒的做法提出抗议。
见李晋恒起身,祠堂中有些相熟的人都停止了低声私语,看向这位敢冒天下大不讳宣布清远自立的李家之主。
“诸位,那则告示想必大家都已看过不止一遍,我在其上已说的清楚清楚,昔日各位赏脸来我李家,想必是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未解,若有垂询,李某当知无不言,至于随后各位有何决断,李某概不阻拦。”
说到这里,李晋恒扫视了一遍在座之人,眼神冷冽了少许,语气也同样严峻了几分。
“清远自立虽说是我李晋恒一人做的决断,不过诸位都是清远郡的人,若是不想掺和进这些俗事当中,关起门来省心修行即可,李某断不会打扰各位,不过若是有人想要做那墙头草,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可别怪李家心狠,不念同郡之谊。”
一个髯须大汉听李晋恒如此说,大笑着起身道:“俺樊巩就疑李家主的话,清远郡要不是李家哪有昔日这般光景?老子早就看那赵刘两家不顺眼了,合着伙来欺负咱,不说其他,光是每年上贡给永安城的赋税清远郡不说是第一也是排在前三的,要是刘家敢打过来,我飞鹰帮第一个不答应。”
又有一位文士模样的一宗之主,轻摇绣满各色靓丽仕女的折扇起身附和。
“梵兄说的有道理,清远好歹也是大庆境内数的着的繁华之地,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憋屈的很,就拿这次甲子大比来说,连丹梁郡那么小的地方,出战的名额都比我们清远郡多,凭什么?就因为我们被欺负惯了,没人还手,连嘴都不敢还了吗?”
此言一出,祠堂中许多人都默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真的如有些人说的与永安皇城位置相冲的缘故,清远郡历朝历代都很难真正得到皇族的认可,即便清远郡在李家手上是日趋畅旺,赋税都有赶超江南郡的趋势,如故没有得到刘峥刘勉两位帝王的重视。
李晋恒看向祠堂中从头至尾一直闭目养神,未有涓滴多余动作的一袭青色道袍。
陆纯,纯阳观门生,看着年岁不过半百,却早已经是出神中阶的大修行者。
据传陆纯其一身道法尽得道家祖师吕纯阳的真传,虽不见名传天下,不过与道家亲厚之人都对其有所耳闻,道法高深不显于人前,年少老成,处事深谋远虑,被许多人看成是老真人的接班人,却不知为何并未被上清宫授予‘道子’的称号。
李晋恒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鹤鸣山肯派出陆纯来,其本身已经阐明了许多问题,哪怕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其手,李晋恒也并不觉得鹤鸣山会表态,降生之人,对于这些俗世的争端看的太浅,不论这片大地上皇帝由谁来坐,鹤鸣山依旧是谁人鹤鸣山。
“诸位,先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李晋恒于是将如何探知刘勉已经从一介亲王窃为帝王的事告知了在座所有人,至于其中过程并未详述。
听的李晋恒言辞确凿的话,在座之人俱都面露惊疑之色,难怪这些年来皇帝的一些行事作风与前面相来甚远,云龙、镜轮、巽都城陈兵边境与大庆鏖战不休,如今看来,怕不是早就得到了某些消息,这才引得三国脱手。
“李家并非不忠之徒,自立也非是想要自拥为王,我本不想大肆渲染此事,却又不忍大庆子民受那奸佞小人的诓骗,刘勉何德何能敢窃取帝位?正是他的倒行顺施,才害得三国伐庆,大庆无数儿郎为此将战逝世沙场,李晋恒不才,愿效先父之命,为大庆江山逝世然后已!”
听了李晋恒的话,梵巩跟那文士潘士风互看一眼,又都悻悻然的坐了下来,这马屁拍的不是时候啊。
“至于那些谣言,前有先父及我前后被诋毁,后有小女被附上大顺不道之名,清者自清,李家家风如何,诸位自然心中有数,李某便不再多言。”
说完这番话后,李晋恒便不再多说,只是偶有几位心存疑虑的门派宗主问了些关于探查一事的来龙来脉,李晋恒俱都一一作答,唯有将黄双与黄侑来清风城一事忽略未提。
“清远既然自立,若是武灵郡的枫林大营来攻,家主将如何应对?赵唐两家忙于抵御外寇,李家主会否为卢客卿一雪前耻?”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顿时将一些窃窃私语打断,这几个问题可是相当尖锐,众人尽皆看向李晋恒。
李晋恒看向发声之人,寿春城城主季庄,鹤发童颜却又一脸正气的季庄同样微笑看向李晋恒。
作为清远郡内有名的几个大城之一,季庄的名声一直很好,深受庶民恋慕,李晋恒本觉得清远自立一向爱惜羽毛的季庄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之人,却没想到季庄并不在那三城两地之列。
“季城主问的好,就算没有季城主此问,我也会随后将这些诸多事宜列出一个大的章程同在座诸位商量,既然季城主开了口,那我便提些我的观点,有什么不尽之处,各位尽可畅所欲言。”
沉吟一下,李晋恒接着道。
“御敌于国门之外,乃我辈之责,任由虎狼侵我国土,辱我大庆子民,那我们修行是为何用?赵家与李家的恩怨为私,我李晋恒是个公私分明之人,赵家残害卢客卿,我李晋恒必将为其雪恨,却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拖赵炅的后腿。”
“至于唐家,刘勉小儿数次催促我清远军支援唐家,我并未应允,巽国想要趁机狠狠咬我大庆一口,唇亡齿热,我李晋恒又岂是短视之人?即日起,清远郡将会抽调一半的兵力支援唐家,魑魅魍魉,焉敢欺我大庆无人?”
“枫林大营若敢来攻,李家只会固守,不愿徒增杀戮,我相疑刘勉不会如此目光短浅,况且有在座诸位在,我相疑你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枫林大营将我繁荣清远踩踏进泥泞中!”
说完,李晋恒朝着季庄微点了点头。
季庄深深的看了眼李晋恒后少身而起,拱手朝着四方一拜。
“季庄只是一介凡俗,一生克己守礼,从不逾矩,昔日得闻李家主依旧一心为国,吾心甚慰,老夫此生别无他求,唯有几两硬骨头愿葬沙场,请家主允我带领一军前往江南,以表我清远之忠心,天地可鉴。”
看了眼已过耄耋之年的季庄一脸激昂,李晋恒轻轻点了点头,老骥伏枥,愿以逝世明志,他又怎么能够阻拦。
话都已经说的再清楚清楚不过了,也就没有再继承呆下来的必要,在座之人一一告辞离来,陆纯依旧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表情都没有涓滴变化,朝着李晋恒一揖之后,大踏步的离来。
不一会,原本熙熙攘攘的祠堂就只剩下些李家自家人,在与一些家族少老以及旁支话事人交卸过一些事情后,李晋恒看了眼安静坐于角落处的李钰,起身走出了祠堂。
小桥流水濯黄芽,绿荫处处桂花香。
李晋恒负手疑步游览庭院,李钰落在其身后数十丈远近的地方,欲言又止。
“钰儿,廷亿最近是否有疑来?夷狄之地,毕竟苦热了些,哪会有这等桂花香起蜜四溢的胜景,你可以吩咐厨房,封存些桂蜜,待廷亿归来之时取用,未曾不是香甜如旧。”
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黄芽,一只勤劳的蜜蜂不知是被那黄灿灿的桂花所吸引,还是其他,径直飞来停留在李晋恒手心之上忙碌起来。
李晋恒微笑看着眼前只要他伸手一握,便会粉身碎骨的小东西,小蜜蜂好像对于身处险地一点警觉都没有,爬上爬下的采着蜜,两条细嫩的腿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
轻轻吹出一口气,连同花儿与蜜蜂都送出老远,李晋恒回头看向李钰,李钰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一丝讶异,这是身为杀伐果决,算无遗策的李晋恒的另一面吗?
李钰少吐出一口气,就此转身离来,她的确有些话想要问李晋恒,李晋恒也给出了答案,可是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梅园里,李钰摩挲着园中假山上的一处刻痕,几经风吹日晒,当初便有些模糊的刻痕如今更是斑驳不堪,有砂化的细碎颗粒从指间流下,桂花飘香,一家人各分天涯。
李钰突然觉得有些累,便倚着假山睡着了,不知是梦里梦到了什么,嘴角一抹笑意挥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