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要经风霜 五十九、甲子大比(1 / 1)
八月十五,桂花香,月儿圆,作为凡俗间除春节之外最为盛大的节日,仲秋这个节日,文人骚客为此衍生的诗词佳句不可胜数。
‘殿前玉盘语不休,思乡佳人捻红绸’,‘月女形单顾影怜,当悔偷药做神仙!’,‘满月年年挂碧空,旧人岁岁寄乡愁’,世俗间是吃着月饼阖家聚会赏月的盛景,修行界六十年一度的甲子大比也将在这一天拉开序幕。
相比以往由各大派宗主出任判官不同,这一次的判官阵容空前豪华,大庆王朝除了宗主李十二担负判官外,犹有儒家学宫祭酒王守仁,道家真人吕纯阳,佛家大德戒定禅师,茅山派张元慢张天师,剑宗刑罚堂主孙近,九方山宗主玄元老人,这些人即便放在整个大陆来说都是跺一脚大地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都端坐高台之上,或闭目眼神,或与身旁之人谈笑两句,未有涓滴大比的告急气氛。
高台上还有一人不得不提,大庆公主刘菡萏,名字取自“菡萏未放香已传,一夜惊雨入荷田,玉盘滴翠卷珠帘,三两蛙声和鸣蝉。”这首诗中的头两字,菡萏公主已然及笄,却仍未归宁,又最受皇帝刘峥的喜爱,以聪慧温婉著称,身处一众大修行者旁,落落大方,尽显皇家风范。
菡萏公子此次莅临甲子大比,虽非判官,却代表着大庆皇室对于这次甲子大比的重视。
吕纯阳瞥了一眼与身旁学宫祭酒言谈正欢的九方山宗主,拿起身侧的酒白色葫芦饮了一口后递给张元慢,笑道:“元慢啊,最近又斩了什么大妖没?大庆没有,你可以来镜轮走一遭嘛,你要担心的话,叫上老道随你一起也行。”
天师张元慢接过酒葫芦狠灌了一大口,苦笑道:“师叔,您老人家就别再挖苦我了,我这不是不知道嘛,您老人家是什么身份,那黑瘦丫头能入得您的法眼?要早知晓的话,给我一万个胆也不敢动师叔的人呐。”
吕纯阳一把抢过酒壶,嘟囔道:“你小子给我省着点,看你的样子还是心里有怨气呐,不过也怪不得你,谁叫你境界低,你看看人家玄元老儿看的多通透,一口气拿出四件仙器来。啧啧,九方山就是有钱,哪像我们这些穷苦老道,到处刨食吃,一不当心还容易恶心着人,难呀。”
戒定禅师捻指微笑不语,王守仁微笑颔首。
玄元老人回过头来笑着回道:“老真人,我还没聋,听的见呢,您老要是不厌弃,就让门下门生来我九方山挂个名,仙器我不敢保证,高阶玄器我还是说了能算的。”
吕纯阳将身体靠向椅背避过玄元的视线,闷声闷气道:“门生多了,我可作不了他们所有人的主,宗主要是能说动一二,也算他们的造化。”
“哼!奶奶的,显得你有钱是吧,有能耐劝得我道家一名门生改了门庭,我算你玄元老儿本事。”吕纯阳低声咒骂道。
张元慢听的身旁师叔的咒骂,忍不住想笑,赶紧拿起身前的火灵果啃了一口,他未自立门庭之前早就领教过师叔的脾气,直来直来,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憋屈自己,只会恶心别人,这么多年了,师叔还是谁人师叔,谁叫老人辈份大,境界高。
一旁的剑宗孙近显然也听到了,原本闭目养神的他嘴角也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老真人的嘴,杀人诛心不见血呀,他可做不到这些,他就只会出剑,剑出便要见血。
老真人虽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在座是些什么人,整个大陆最为顶尖的修行者,除了菡萏公主不明所以外,几乎人人听到了老真人的话语,玄元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王守仁在一旁低声安慰玄元几句,戒定眼观鼻,鼻观心,充耳不闻,落得清静。
高台之上早有禁制,四顾台上密密丛丛的人群中偶有些宗门老人能瞥见高台的情形,却根本不会知晓上面这些大人物说了些什么,为何天师会忍笑忍的很辛苦。
日上彼苍,一串雷鸣般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四顾台,李十二脚踏仙剑太白霎时出现在高台前,孙近眼皮微微颤动,温养在某处窍穴内的名剑‘风絮’低鸣不已,孙近心神安抚,并未睁眼,李十二抬眼看了高台上的诸位判官一眼,众人尽皆点头,李十二转身扫了一眼四顾台上的万千修行者,这些人便是人族的翘楚,未来的栋梁之才,轻轻点头。
“甲子大比,启!”
低沉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青莲剑派,好像要传到更远的镜轮、巽国、云龙王朝那边来,令整个大陆期待已久的甲子大比终于起头了。
刹那间,四顾台与对岸的孤鸿台上一座座擂台崛地而起,有护盾光幕随之而升,负责比赛纪录的九方山门生快速分散于擂台之间,早已明白自己对比轮次的修士各自进入擂台,或摩拳擦掌,或闭目凝神,都在等待身旁判官的一声令下。
胡尘的敌手是个走纯粹武夫一道的修行者,整个人看起来威猛无俦,未着上衣,古铜色的胸肌跟粗壮的铁臂显示着他在锻体炼骨两境时深厚的武道底子,不时朝着胡尘低吼两句,一双铁拳对撞的哐哐作响,凶神恶煞,宛如彷佛只待身旁判官喊了起头便要冲过来将并不壮实的胡尘撕成碎片。
胡尘并不太在意大汉的威胁,他如今武夫也入了气动境,加上新近淘到了不少宝物,又学了几门秘法,同阶之内想要赢他的人屈指可数,唯一的缺点便是欠缺些实战经验。当然这些都是林清越私下帮他分析的,他可从未觉得自己已经这么强了。
“当”,一声悠少浑厚的钟声响起,代表着甲子大比正式起头。一时间,各个擂台间或光华闪动,或拳震光幕,不时有差距太大的修行者被轰出光幕,彻底丧失了晋级下一轮的比赛。
失败的修行者更多的是垂头丧气离开,有不甘失败者捶地痛哭不已,被负责场地秩序的剑派门生劝离,有掌握不住脾气想要脱手的,一律拾入浮萍江苏醒一番,那些修行者喝饱了江水醒悟过来还得师门少辈伴同一起前来道歉。
甲子大比的规则极其简单,出光幕或者主动投降都算输,而且禁止携带活物参战,其他的一概不论。也就是说除了不能使用坐骑、珍兽这类活生生的灵物外,其他诸如盔甲、符箓、功法、兵器等发生的有灵之物并不在此限制之内,这就导致许多原本境界相当的修行者之间因为这些外物战力差距悬殊,有修行者在钟声刚刚响起,就被打出了光幕。
胡尘面对魁伟大汉时并未掉以轻心,虽说那红脸大汉一看就是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模样,这么多年他一直记得张三封说过的一句话,‘那些觉得别人是傻子的人才是真的傻’,他始终相疑,能踏入修行一途的,没有人是真的蠢笨,只是各人的机缘不同罢了。
胡尘早就在大汉耀武扬威的时候给自己施展了两门小术法,一门风移,一门轻身,都是使身体更加轻便灵活的术法,随后更是在钟声响起之时布了道荆棘之术阻碍大汉的行进,那汉子倒也实在,完全不顾荆棘加身的苦楚,如同蛮牛般横冲直撞,在他眼里,只要进了胡尘的身边胜券在握。
相比红脸大汉的蛮横冲撞,胡尘要显得轻灵许多,大汉一看也是个实在人,并未有太多外物加身,从他袒露上身赤手空拳对敌就能略知一二,要么是宗门穷困,要不就是对于自身的实力极为自疑,汉子显然身为后者,但他忽略了一点,胡尘一直以练气士御物境便可掌控的一些小术法来对敌,并未拿出全部实力。
绕着擂台跑了数圈之后,红脸汉子愤怒的吼叫一声,高高跃起,双拳捶打擂台,趁着胡尘立足未稳的时机,猛地窜起直扑胡尘,拳出风雷之声,笼罩胡尘全身,避无可避,胡尘逼不得已只得也已气动初境的实力对拳,数拳过后,红脸汉子惊讶之色渐浓,没想到胡尘不止是个结丹境的练气士,还是踏入气动境的武夫,拳腿并不弱。
红脸汉子陡然站定,双拳再次一撞,面色肃穆的朝着胡尘躬身一礼,他已然知晓自身再无胜算,这个礼除了开过胡尘并未一起头便用强力手段让他黯然退场外,也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道歉,他更是要借此一礼邀胡尘以纯粹武夫的身手与他战上一场,他知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却不得不为,宗派需要他的胜利,他也不允许骄傲如己第一场便败下阵来。
胡尘看懂了红脸汉子的意图,并未直接答复,红脸汉子看着胡尘,脸色阴晴不定,更加泛红起来。他的要求有些无礼,对方稳赢的局是完全没有必要跟自己赌这一场,所有的希望都依靠于敌人之手的感觉并不好受。
胡尘微微一笑,点头应允,撤来加在身上几道术法以及他刚才绕了这么久布下的陷阱,活动了下手脚,他也想借此试一试,自己的拳头有多重。
汉子双目泛红,双拳重重撞在一起,再次对着胡尘躬身行了一礼,胡尘也双拳对撞回礼。汉子起身嗓门洪亮的道:“我叫彭莨,你叫什么名字,不论输赢如何,你这个人我交定啦!”
胡尘笑着回道:“我叫胡尘,彭兄,请!”
汉子不再回话,脚步重重一踏擂台,烟尘乍起,一双铁拳擂鼓般的朝着胡尘当头砸下,彭莨的拳头并无什么高深的拳法,唯有一点,势大力沉,胡尘纯以双拳抵挡,难免有些托大,步步后退,只差一步便要被轰下擂台。
胡尘双脚不丁不八的站定,瞟了一眼擂台边缘,再看向涨红了脸,闭着眼兴起全身力气最后一拳砸下的彭莨,狡黠一笑,在彭莨拳头砸至身前时,侧身避过。
彭莨哪里能料到胡尘会闪身遁藏,劲道用老,飞至半空中时人已惊觉,转头惊讶的看向胡尘,当看着胡尘一脸狡黠的朝着他挥手时,汉子并无愤怒,只能怪自己太过蠢笨,想到此处,摇头苦笑一声,接着哈哈大笑着不闪不避的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胡尘一惊,大声叫道:“彭兄弟,你没事吧?”
彭莨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用拳头捶的胸口咚咚作响,大笑着指着胡尘道:“你小子,关键时候耍诈,咱两的比试还没完,等甲子大比完了,大爷我非得让你乖乖的从酒桌之上往下溜,看到时谁能救的了你?哈哈哈哈......”
胡尘酒量有多大自己心里清楚,此刻面对彭莨的挑衅,浑然不惧,大笑着回道:“就依你说的办,看到时谁求饶,希望你的酒量不要像你昔日这般水!”
彭莨对于胡尘的话并没放在心上,他彭莨看中的朋友,可觉得其上得刀山,入得火海,区区嘲讽又算什么。
彭莨哈哈大笑着捶了捶胸口,示意自己要离开了,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胡尘微笑目送彭莨离来,他倒真有些期待酒桌之上的较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