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只手遮天 第五十五章 高城（1 / 2）

    「我心说这般像，原来是她，一定是她。」她似有些兴奋，直直将画卷完整平铺开后，看向元吉问，「你看看，是不是她？」

    元吉怔怔地看着画卷，许久后才呢喃地着说：「我……不知道……」

    案桌上的画卷保存的很好，画内的景象更是恍如新墨未干，就在昨日。

    那发似墨般乌黑，光泽中的芒如釉般蕴开，那眸似澄澈的星，泛着醉人的彩，白皙的双颊透着粉黛特有的红，红唇饱满且挂着诱人的弧线。

    她是个美人。

    婀娜、丰腴，轻纱拢身仿佛雾中仙子，只是那神情却透着冬雪满霜般的哀愁，那手抚着琴，身后便是涛涛大江。

    恍忽间，元吉仅是观望仿佛就能听到涛声和琴弦声。

    他惊疑不定地颤声说：「她是……」

    「她是乐无双。」老夫人抚着画卷边沿，惋惜地说，「这是江笑南画的，她们俩并称烟州双绝，一书一琴，都是世间惊鸿一瞥的妙女子。老身当年前来甄王府赴宴，甄王新婚，老身一等妇人都在后院闲谈。当时说起了烟州双绝，一众妇人都说如今见了江笑南，却从未见过乐无双，都觉着遗憾。她便就地提笔画给我等看，老身当时看了画像就觉得，这人呀，活的不像俗众人，倒似仙了，呵呵。」

    元吉怔怔不语，盯着画面脑海空白一片。

    可他的心里在问，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生母吗？

    从她的唇、眼、鼻、耳，再到神态，元吉仿佛想将自己抽离出来与之复刻，他与她之间是否有一丝相像？

    他在若即若离的意识下，迷惘地问：「我和她，是不是一样？」

    他转向了老夫人，面上破天荒地透着无助。如同一个孩子，迷惘地望着这片陌生的世界。

    噹。

    清脆的脚铃声突然在心头泛起，犹如点点涟漪荡漾开了心头的迷雾，重现了那昏暗潮湿的柴房，在那片阴影里，元吉与那男童对视。

    哭声在耳畔回荡着，那小手揉着腮边的泪，那伤口滴着血。

    染开了尘埃，久久的沉寂。.z.br>

    「像。」

    这声脆定的话语犹如夺走了梦魇中的一切，像是无数面镜子突然破碎，骤然将元吉拉回实际。

    他惊疑不定地重复：「像？」

    「像。」老夫人指了指画像，旋即指了指他，「一模一样。」

    元吉重复：「一模一样。」

    「眉眼别一无二，神似旧人。」老夫人突然抚着他的脸庞，「只是额间的那股子冷意却不是她有的，倒像是……像是……」

    她慌张地抽反击，掩着唇偏过头不在说了。

    元吉急切地追问：「敢问夫人，像谁？」

    「莫问了，陈年往事，老身这般年纪也记不得了。」老夫人仓促间挤着笑，「你叫元吉，老身记住你的名字了，往后，常来与老身说说话，啊？」

    她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察觉到隐藏在画卷背后的秘密时，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元吉沉寂下来，盯着画卷良久，默默地点了点头。

    门扉突然传来敲门声，白衣在里头喊：「夫人，三爷要出门议事，随行的护卫不够数，得让元吉随行过来。」

    老夫人应了声，旋即朝元吉摆手，说：「元吉，来吧。」

    元吉揖礼起身，他走出房门时回头望了望。

    老夫人嘴里哼着曲儿，一手从桌上的小盒里拿出针线。她对着针线穿孔，可穿了几次都穿不出去。

    白衣在里头悄声催促，元吉没理，他折返返来，伸出了手。

    老夫

    人迷惘地抬头望着他，旋即缓缓将针线递过来。

    元吉穿好针线，随即交还，又是郑重地揖礼，便退出来了。

    老夫人捏着针线愣坐在门前，望着屋外空荡荡的庭院，听着屋外响起嘹亮的鸡鸣，幽幽地叹了口气。

    「老身的儿子不如你的儿子。」老夫人望着画卷上的人，随即将针穿过撑开的绣袙，「这线呀，就像是我们女子的头发，每一根都连着思念，每一根都连着过来往昔，一针一针的穿过来，不想忘的留在帕子里，想忘的可又都返来了。你说，这，是不是我们女子的命？」

    她对着画像和蔼轻笑，旋即一针一针地穿过来，针头穿过绣袙，过来，返来。

    过来，返来。

    黎明已至，破晓的曙光沿着门槛如潮水般漫延出去，为桌案上的画卷镀上了一层璀璨的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