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算天算（1 / 1）

就在施琅为施安病重难治悲伤难过之际，施家老宅地底近米深处，一间两平方大小的地穴斗室，微弱蜡烛发出昏黄光焰，三名身著黑衣，面目精悍的青年壮汉倚在泥壁上，渐渐咀嚼特制的军用干粮。 艰难地把石头般干硬的蒜豉蒸饼吞下肚，坐在中间的粗眉壮汉低声问道：“王老弟，施琅狗贼真地就在上面？” 左边的狮鼻壮汉点头道：“错不了。俺伏在乱草丛中，亲眼瞧见施琅狗贼在大批亲兵护卫下进入老宅。操他奶奶的，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老子当时就一箭射杀狗娘养的。” 右边的彪悍壮汉轻笑道：“王大哥没轻举妄动是对的，咱们千辛万苦潜入思明洲，为的就是一击必中刺杀施琅狗贼，震慑为虎作伥不知廉耻的鞑子走狗，让那些时刻想要灭绝汉人衣冠的狗汉奸不敢对台湾脱手。倘若没有万全把握，绝对不能行那博浪一击。” 思明洲是国姓爷郑成功对厦门的旧称。永历九年，郑成功驻军厦门感怀明朝，下令将厦门改名思明洲，寓“思念明朝”之意。 彪悍壮汉既然称呼厦门为思明洲，自然是明郑派出刺杀施琅的逝世士。 粗眉壮汉手少脚大，鼻阔口方，宛然便是年轻时的刘白条，只是少了络腮胡，相貌也英俊许多。 他伸手摸了摸脚边的一只军用水壶，想要喝水强行忍住，狞声道：“本觉得施琅狗贼元宵前后才会回到思明洲，想不到居然巴巴提前赶来送逝世。幸亏徐佥事神机妙算，料定施琅衣锦还乡必要回思明洲显摆，命令咱们早早潜伏鼓浪屿待命，收到指令立马潜入，否则哪能如期到达。” 见两名青年壮汉面现脆毅，静静听自己说话，粗眉壮汉深吸口气，阴沉沉道：“按照徐佥事制定的屠施动作，本想要咱们潜入地道公开引爆埋设的西洋炸药，让施家大小鞑子走狗一股脑全都粉身碎骨，连鬼都做不得。” 眸里微现懊恼，“哪料人算不如天算，油纸包得好好的炸药居然被倒灌海水浸湿，再也引爆不得。特勤处的训条是我逝世国存，捐躯取义。既然出手就有来无回，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任务，逝世不罢休！现鄙人令，启动屠施动作B方案！” 两名年轻壮汉都是身子一震，下意识挺起胸膛，目光炯炯等候命令。 狮鼻壮汉高声道：“刘头下任务罢，既然进了特勤处就随时反清复明捐躯取义，只要能刺杀狗汉奸施琅，王思华百来斤算甚么，好歹能进入忠烈祠，世世代代享受汉人膜拜。” 忠烈祠是察言司特设祠堂，供奉为明郑朝廷牺牲的潜伏特工和殉职逝世士，年年祭祀享受香火，家人均由官府出钱供养，最为荣耀。 提起忠烈祠三人眸里都现出狂热，伸手互击一掌，低声道：“反清复明，复兴华夏！” 声音虽轻，在狭窄斗室也轰隆作响，充满了金石之声。 粗眉壮汉刘仇清稍微静谧情绪，从贴身衣袋取出油纸包裹的牛皮地图，上面绘有厦门岛内外的地理方位，施家老宅位置重重画了个红圈。 他指着施家老宅道：“昨晚咱们暗中出来探过，施家老宅甚是狭窄，按施琅狗贼的地位原本必住上房主卧，只是这老贼经历天地会兄弟无数次刺杀，早已吓成惊弓之鸟，又极其阴险狡狯，说不定担心害怕会躲到其他地方发抖——” 见伙伴面现失望，刘仇清阴沉一笑，道：“施琅狗贼武将出身，每天都要晨起练武，想必在思明洲也不会例外。施家老宅院落狭隘，狗贼又不敢公然出宅，要想练武只能选在主院。” 粗少手指重重点在主院位置，“主院必定警备森严，其他地方却不会如何防范严密，咱们半夜悄悄摸出来，关老弟躲在侧院槐树上，等狗贼出来一枪毙了狗娘养的。王老弟与我伏在后院屋顶，如果快枪不中，就瞄准狗贼射箭。只要有一人击中目标，施琅狗贼就是九命猫转世，也绝对难逃人间合理。” 王思华关慕夏听了刘仇清的动作打算，悄声议论，找不出啥破绽。 施琅起居处所戒备森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关慕夏点头道：“刘头放心，俺的快枪子弹粒粒都用南洋密林特产的剧毒见血封喉浸泡过，中了一粒就神鬼解救。只要施琅狗贼现身，不劳两位大哥脱手，关慕夏必定一枪送他见阎罗王。” 说着用手抚摸抱在怀里样式怪异的少管火枪，面上现出爱不释手的神情。 燧发枪是欧洲军队制式装备，关慕夏的滑膛燧发枪由东印度公司的英国商人携带东来，明郑户官重金采购，拨给特勤处作为刺杀狙击利器，射程能达200步，远逾弓箭。 关慕夏天生喜爱枪械，严格训练后选为特勤处狙击手，专门远程狙击刺杀对象。 见关慕夏眼神温顺得宛若见着梦中情人，王思华嗤笑道：“李老弟用不着把燧发枪当做宝物，俺与刘头的利箭全都浸过鹤顶红，中者立毙，华佗再世也抢救不返来。” 朝刘仇清道：“凭咱们三人的王牌组合，必能如愿刺杀施琅狗贼，替无数冤逝世的好汉子报仇。” 顿了顿，低声道：“按老规矩，哪位兄弟有幸进了忠烈祠，活着的兄弟要替他尽孝送终。我家里父母都健在，日后要麻烦两位兄弟了。”抱拳微拱，眼里隐现潮湿。 关慕夏忙道：“王大哥说啥子客气话。小弟若进了忠烈祠，麻烦王大哥帮忙转告俺爹，就说前些年家里订下的婚约作废，让俺那还未过门的媳妇趁早改嫁罢！” 眼前突地闪现老爹关二鹏的佝偻身躯，忆起过年祭祖时掩映在缥缈香烟后面慈眉善目的锦衣先祖，心神不自禁有些恍忽。 爹，娘，孩儿无愧于锦衣后裔，昔日舍了一百多斤，日后到了地下也有面目拜见列祖列宗。 交待完后事三人都有些黯然，身为特勤处逝世士都有捐躯取义的觉悟，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哪个能够真正抛妻别子，舍弃高堂。 刘仇清想起艰辛扶养自己少大的孤苦寡母，苦守家中盼望平安返台的娇妻稚子，虎目不禁泛起柔情，恐怕影响情绪强自按捺。 昂然道：“兄弟们莫说泄气话，咱们可是特勤处的王牌组合，执行了那么多生逝世任务，哪次不是有惊无险。施琅狗贼恶贯满盈，杀人如麻，这次必定让他难逃合理。” 王思华点头道：“那是自然。施琅狗贼背叛国姓爷投靠鞑子，戕害无辜庶民造下滔天血孽，明早见了阎罗王必定要把他打下十八层炼狱，好好享受裂体挫骨、千刀万剐之痛，算是为逝来弟兄出口冤气。” 说着三人同时放声大笑，都感痛快淋漓。 地穴黑暗不见阳光，王思华取出西洋怀表瞄了瞄，见辰光还只是申时，距离子夜至多七八个时辰。 他寂坐无聊，好奇问道：“刘头，上头怎么提前在施家老宅挖地道放置炸药，难道真能预知施琅老贼会回厦门祭祖？” 刘仇清得意道：“徐佥事神机妙算，早就料定施琅若回厦门显摆必住施家老宅。郑王爷撤回台湾前，特地派人秘密挖好地道放置大堆西洋炸药，打算有朝一日炸他娘。可惜贼老天不少眼，油纸包好的炸药居然被海水浸湿，让大小鞑子走狗逃脱一劫。” 言下深有憾意，恨恨不已。 厦门是沿海岛屿，周围都是无边海水，倒灌浸湿炸药毫不稀奇。 三人除了感到可惜，倒没想到会有其他怪异，随意闲聊几句，各自闭上眼睛养足精神，等待夜半时分脱手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