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光投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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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想悄悄跟进普济寺的脚缩了返来,转头飞奔下山。
大小姐费尽心思让秋络晴背了锅,他不能冒险,万一打草惊蛇,将半途而废,莫说大小姐,难姑第一个得剁了他!
湾水巷旁的优势没有,就是近习首辅府邸,仅隔了一条大街。
开幼香赖着不走的两进宅院一出门,拐过角越过大街,便能看到习府。
开家大车稳稳停在宅院大门前,车夫放好脚踏板,开元阳轻踏下车,示意车夫上前敲门。
很快有人来应门。
“世子爷?”绿柑很惊讶,往常都是古关奉命过来劝她家八小姐回候府,没想到这回竟是世子爷亲自过来,笑容灿烂地赶紧行礼:“奴婢见过世子爷!”
绿柑赶紧开门让开道,车夫则自来把大车停好候着。
“八小姐呢?”开元阳边进门边问。
“八小姐在后院。”绿柑关好门跟上开元阳回道。
“后院?”开元阳想起古关有一回的回禀,“在藤萝下发呆?”
“是!”绿柑双眼一亮,虽然候爷已不管八小姐了,可世子爷还是很关心八小姐的!
来到后院,开元阳站在庑廊里,远远看着开幼香坐在爬满紫色藤萝的花架下双手托腮,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院墙。
“八小姐,世子爷来了!”绿柑快走几步,先行走到开幼香跟前禀报,而后赶紧来沏茶。
开幼香渐渐收拢心神,渐渐转过头,看到开元阳渐渐向她走来:“阳哥儿?”
红桔一见到开元阳,同样是笑容灿烂至极地行了礼后,也赶紧跟在绿柑后脚来端后厨温着的点心。
此刻,藤萝花架下,一桌四椅,坐了开幼香开元阳姑侄俩。
“小姑姑可还好?”开元阳坐在开幼香旁侧,看着难得不再戴着面纱的小姑姑。
开幼香指指自已布满六道疤痕的脸,满口讽刺地回道:“自是好极了。”
“小姑姑脸上的疤痕其实已经不是很显眼。”来时不管开元阳心中是怎么对开幼香有多失望,到底是嫡亲的姑侄,见开幼香这般,他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只要小姑姑愿意,小姑姑也可以嫁个如意郎君。”
“我不用嫁什么如意郎君,我只要习吕溱他能抬我进门。”开幼香自初次见到习吕溱,便注定了她此生的姻缘坎坷。
“小姑姑这是何苦!”开元阳无法理解开幼香这种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的行径,在他看来,此行径十分不理智不可取,“习侍读自娶时尚书之女,便不曾纳过妾,如今儿女双全,尽为嫡出,小姑姑还不清楚么?”
“时之婉只是命好,生在了时家,有个工部尚书的父亲而已!她哪一点比得过我?她哪一点强过我!”开幼香激动得眼眶通红。
红桔绿柑各端着点心与香茗返来,当心翼翼地上前,蹑手蹑脚地将其轻搁桌面,仿若空气般退下,直退到庑廊里,识相地远远避开。
“她哪一点都比得上小姑姑你!”开元阳见开幼香仍执迷不悟,气得脸都青了,“小姑姑说得没错,她就是命好,她生在时家就是她最大的优势!而小姑姑你生在开家,不管有没有毁容,小姑姑都不可能嫁进习家!光投胎这一点,她就强过小姑姑你!”
开幼香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指着开元阳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你!你昔日特地来就是来气我的是么!滚!你给我滚!”
开元阳也离凳起身,见他小姑姑满面怒容,他心中的恼火反而渐渐消失于无形,沉默了一会儿,静谧地说道:“倘若英南候府没落,莫说让习侍读抬小姑姑做妾,便是这座两进宅院,小姑姑也是住不起了。”
“你威胁我?”
“侄儿不敢。”
“你都说了你还不敢!”
“侄儿说的不过是事实。”
“开元阳!”
“琅琊王氏大小姐已然进京,小姑姑不会不知道吧?”
开元阳猝不及防线转了话题,直教开幼香愣住了:“这与我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小姑姑乃英南候府八小姐,东宫虽已定,开家还是皇子外家。”开元阳无意说得更多,说得再多,于他小姑姑而言,都不及一个习吕溱重要。
“你……”开幼香知道皇后姐姐还没放弃谁人九五之位,她父亲却已放弃,因着她少兄逝世在任上,但她从未想过她的阳侄儿竟也还没放弃,“阳哥儿,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父亲的逝世?”
不知不觉中,她满腔的激愤无声地退得干洁净净。
提及少兄的逝世,她才能理智地想起,眼前的她的侄儿,自小亲娘被毒杀,嫡母少年卧病在床,自少兄逝世后,阳侄儿是连父爱都失来了。
阳侄儿的亲娘在阳侄儿一降生便被毒杀之事,还是在少兄下葬的那一日,皇后姐姐悄悄同她说的,皇后姐姐原来并不想让她知道,当日主动说与她听,只是想让她往后多关心她这个侄儿一些。
然这些年,她独自沉浸在容貌被毁,爱习吕溱而不得的痛苦之中,真正关怀阳哥儿的时候是少之又少。
尔今想来,她愧对了皇后姐姐的嘱托,没有做好一个小姑姑该有的责任。
开元阳并不愿提及父亲之逝世,开通渠的逝世就像他亲娘为生他而注定被来母留子的下场一样,每每提及想起,都能让他痛不欲生。
他提步就走。
走了十数步,开元阳顿住步伐,头也没回地道:“别忘了,小姑姑终是姓开。”
开幼香跌坐回花架下,桌面的茶点涓滴未动,紫色的藤萝映入她的眼中,竟是满目的苍凉。
开元阳步上庑廊往外走,走到庑廊尽头,步出庑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哭声。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
从开幼香最起头的嚎啕大哭听到最后的哭声渐无,宅院恢复安静,开元阳才重新提步,真正地离开。
有些人,少大只在一夕之间。
而有些人,要少大,总得支出比旁人要多得多的代价。
他的少大,是在得知亲娘因他而被毒杀的那一瞬间。
他小姑姑的少大,是撞个头破血流,折腾到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