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和离（2 / 2）
沈太夫人虚着眼睛看了胡自明一眼，说：“谁说我们只有人证的，来人，把椒儿带上来。”
胡自明心中一惊，忍不住看了眼始终木着脸不说话的胡氏，但胡氏依旧只是木着脸，宛若一尊人偶。
椒儿很快便被带了上来，一跪下，便期期艾艾地说起了经由：“……事情就是这样，是夫人让我放的桃花和巴豆粉，并非我一人所为。夫人的床头还有剩下的，她交卸我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听着，她也可以作证。”
椒儿的话音落下，便有另一个丫鬟走到台上，跪下说：“是，当时是夫人亲口吩咐的，我的确听见了。这年节下的，巴豆也就罢了，桃花可并不好找，京中也少有卖的，价格昂贵。自从家庙里返来，夫人身上便没多少银子，就连这桃花都是用公中的银子买的，老爷和太夫人可尽管查账，账目上写得一清二楚。”
叶家祖宅中，自上回胡氏犯错被遣来家庙后，中馈一直都是由苏氏把持的，胡氏很难从公中的账目上做手脚。
范妈妈早已准备好了账本，双手捧着再次掠过每一个人的眼下，说：“叶家大房的中馈，一直都是少奶奶管着的。当时，夫人说要再添一些花木，少奶奶身为儿媳自然没有不同意的，却没想到，那桃花，竟是用来害人的！”
叶家的族老们窃窃私语，看向胡家人的眼神里也带了鄙夷与厌恶。
能养出利用这样下作手段害人的女儿，可见胡家持身不正。先前胡氏就因下药害得自己媳妇流产，如今竟然依旧没有改过，可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胡家族老见此事没什么转机，先打起了豪情牌：“虽是如此，但也不至于就走到了和离的地步啊。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况且，这叶胡两家结亲了这么久，琅哥儿都要生娃娃了，如今却闹起了和离，他人问起来，叶家和胡家的脸上可都不好看……”
胡自明原本还想着如何反驳，听了族老的话，连忙顺着话说道：“对对对。我妹妹犯了错，你们尽管罚她就好，不如就像上次一样送到家庙里，不至于就闹到了和离的地步，伤了两家和气。”
若真的闹了和离，这叶家人只要透露出一点点是胡氏的错的意思，他胡家受到的丧失可比叶家大。况且，如今父亲的门生黄锐藻竞争祭酒之位无望，胡家的前途打了水漂，只要一直维持着和叶家的姻亲，他在外也能沾到叶家的一点光。
叶家的族老听了这话，也不免稍稍缓和了神色。
胡家有句话说得对，何至于就走到和离这一步，一旦和离，伤的可是叶胡两家的名声。
叶仁良是叶家族老中最有名望的，见此便向沈太夫人提议道：“侄儿媳妇，倒不是我们不站在祝锦这边。胡家人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这祝锦媳妇犯了错，撵到家庙上不准返来就罢了，走到和离这一步，的确没什么必要。”
沈太夫人拧着眉没有说话，叶祝锦看了眼椒儿，见椒儿微不可查地向他点了点头，便说：“那这事就暂且只到丫鬟这一层吧，来人，将椒儿拖下来，按家法处置了。”
话音落下，当即有婆子要拖了椒儿走，椒儿不愿，拼命甩开婆子大声哭喊道：“舅老爷，你不能就这样见逝世不救啊！我听了您的话才来的叶府，还往那茶点里下了砒霜，我如此忠心对您，您一定要救我啊！”
在场之人无不色变，沈太夫人当即惊得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喊道：“停下，你说什么砒霜？”
胡自明心中咯噔一声，不顾在场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冲上前当着椒儿的心窝便是一脚，骂道：“你这贱婢，竟也敢出言污蔑我！”
椒儿先前就被白鹭踹过一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登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鲜红的血迹喷洒在松鹤堂青色的石砖之上，格外醒目。
胡自明的行为令胡家的族老都有些看不下来了，当堂斥责道：“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能随意发脾气的地方。”
胡自明双手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出于心慌。
椒儿被婆子扶持着跪直了身体，叩头说：“太夫人，大老爷，我坦白，那茶点里，还加了砒霜！我是夫人从胡府新带过来的，和胡府一直有联系。不久以前，舅老爷派人找到我，给了我一包砒霜，让我想办法加在少奶奶送回苏家的点心里。那日，刚好夫人也下了相似的吩咐，我便将砒霜和巴豆粉一起下在茶点里了，此事夫人是不知情的。这砒霜我并没有用完，剩下的在我床铺底下的暗格里放着……”
椒儿说得有气无力，却字字清晰，叶祝锦当即喊了人前来搜查，果然搜出了一包分量不小的砒霜出来。
松鹤堂里顿时又喧闹起来，胡家的族老指着胡自明直骂：“你这糊涂东西，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胡自明满头大汗，犹自强辩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砒霜之类的事情，这必定是叶家要害我的，我和苏家又没有什么关系，何以害他？”
叶家族老里有人呸了一声，不屑道：“怎么没关系了，那黄锐藻是你父亲的门生，先前黄锐藻和苏青义相争国子监祭酒之位的事情，京城里谁不清楚，你是要为你父亲的门生出头呢！”
沈太夫人故作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这毒早不下晚不下，恰恰是在论道会那天下的，原来是等着这一遭啊！”
胡自明心知叶家并无能将下毒一事扯到自己身上的实证，便一口咬定了此事与他无关，说：“可这搜出了砒霜，怎么就一定能断定事情和我有关系呢？这椒儿已经是叶家的奴婢了，说不定是为了保下她自己一命，有意攀咬原主呢？”
松鹤堂内吵吵闹闹，屏风后头的确安静依旧，只有叶珀听得满心焦急，问道：“琼堂姐，这砒霜的事情，父亲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怎么现在才提起？舅……胡伯父说的的确也有几分道理，这件事的确不一定和他有关。”
叶琼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先低声和坐在另一边的苏氏说道：“再过一刻钟，就可让药铺掌柜、孙大夫和苏家来道喜的人出去了。”
苏氏点了头，招手喊了下人吩咐了下来。
叶琼见叶珀还是不解的模样，说：“你放心吧，这是你父亲和祖母在演戏呢。原本，若是胡家能痛快地将答应和离，叶家也不愿将事情闹成这样。现在，可不是胡家想停就能停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