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时机至（1 / 1）

姚守宁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在陆执耳中响起，震得他久久回不过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与她道别，迈出姚家的大门。 在回到将军府后，他的脑海里还响荡着姚守宁说的话： ‘我怀疑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就是天元帝。’ ‘……所以你在她身上，看到了龙气。’ ‘如果我姐姐腹中的孩子就是天元帝，就是你的祖宗，因此你此时见她才会敬畏……’ …… 他恍恍忽惚，甚至不知道几时撞上了朱姮蕊。 ‘啪’的抽打声中，世子迅速回神。 他眼角余光看到还有掌风迅速扇来，下意识的举手格挡，朱姮蕊换手劈来，拍在他后背心上，发出重响声，世子却连眉头都没皱。 “你这孩子，怎么失魂崎岖潦倒的？” 朱姮蕊瞪了一眼儿子，问了一声。 “娘，您什么时候来的？”陆执终于回神，搓了两下手臂。 “叫你半天了，都没有反应。”朱姮蕊皱眉道： “我让你来姚家探病，哪知你返来就魂不守舍的。”她有些不满道，接着似是发现了什么，饶有兴趣的问： “是不是惹守宁气愤，被骂了？” 陆执没有理她，而是正色道： “娘，当年太祖的启继人是谁所生，您知道吗？” 这个问题朱姮蕊已经听到过两次，来年姚守宁生辰之后也问过一次。 少公主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劲儿，神色一整： “你问这个……是守宁让你问的？”她说完，接着又道： “太祖终生未娶，其子乃是……”她话说到一半，眼中显出迷茫之色，连忙道： “不对——”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天元帝是太祖钟爱之嫡少子，乃是正宫皇后所生……” “不对！” 这下朱姮蕊自己都意识到不对劲儿了，母子俩相互看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少公主曾与姚守宁聊过这个话题，对此本该印象深刻，可此时与儿子说完话后，再回忆当时的情景，竟对谈话内容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但她隐约记得，自己当时曾跟姚守宁说过，太祖并未娶妻，也没立后。 她想到此处，连忙拉了陆执： “走，我们返来翻翻史书！” 她印象之中，《大庆史记》里记载着，天元帝乃是太祖嫡少子，是皇后所生，太祖对其备感钟爱。 可她努力回想与姚守宁的谈话，却又隐约记得自己与姚守宁说过：太祖终身未娶，子嗣来历不明。 两种记忆截然不同，朱姮蕊自然知道出了问题。 而陆执被母亲拉着走的同时，想起姚守宁说的话，心中已经有了数。 将军府便有书房，因为查‘河神’之事涉及到了皇室中人，因此关于皇室的资料是再完整不过。 少公主原本公事繁忙，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母子俩各自翻找着大庆初年的各类史记，不久之后，朱姮蕊捧着《太祖纪事》，抬头看向了儿子，满脸茫然之色。 陆执心中已经有数，倒并没有像少公主一般着急，而是只拿了本《大庆史记》坐在一侧。 见到母亲的神情，他靠了过来。 只见少公主手里的书翻开，上面记载着：大庆六年三月初四，大早朝，朝中大臣争论不休，太祖已过而立之年，後宫无主，膝下空虚，如今天下太平，朝臣担忧大庆朝后继无人，请求太祖立后。而众朝臣议论纷纭之时，太祖突发惊人之语，道：‘大庆朝后继有人，我已有后，如今妻孕中三月。’众臣大惊失色。 这应该是自少公主与姚守宁谈话之后，关注太祖後宫之事以来，第一次看到关于太祖子嗣的记载。 可她‘记忆’里，却似是觉得这样的历史自古以来就有。 “这……”一向刚毅果决的少公主也有些语塞，看了儿子手中的《大庆史记》，问了他一声： “你那里呢？” 陆执将找到的记载翻开，递到她面前，史记上记着：大庆七年一月，天降麒麟子，司天监以龟卜之仪推算，说此乃天佑大庆。 这样的记载颇有些儿戏之感。 既无确切时间，也无关于太祖妻子的记载。 “……” 母子俩绝对看了一眼，都一脸无语。 少公主拼命翻书，直到快将《太祖纪事》翻完，才终于在后半段翻到一段关于太祖言论记载，上面太祖自称妻子姓姚。 “姚……” 不知是不是近来与姚家人打了多次交道的缘故，少公主见到‘姓姚’二字时，眉心一跳。 到了这时候，陆执将手中的《大庆史记》一合，看向母亲： “娘，您也知道，‘河神’是谁了。” “对。”少公主点头，隐约觉得儿子在此时提起这话，应该是有缘由。 “‘他’与守宁姐姐梦中成婚，您也知道吧？”陆执再问。 他说的这些话在少公主看来无异于废话，若是往常，少公主早伸手打他了，此时却强捺住内心的激动，再度应了一声： “知道。” “上个月上巳节时，我和守宁来白陵江畔了。”陆执想到上个月的事，眉眼间吐露出潋滟之意，随即想到那天遇到了温景随，姚守宁当着自己的面将他拒绝了。 “然后……”他想到这里，心中掩盖不住的快活，话说到一半停顿，咧嘴：“嘿嘿嘿……” 少公主耐心等了一阵，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顾着傻笑，顿时眉梢一竖，提掌用力拍到他后脑勺，将他打得上半身往前一俯。 “快说！” 陆执皮粗肉厚，被打了一掌，也当没事人似的，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们在江边遇到事了。” “你们遇到‘河神’了？”那一晚的事情，她也听说了。 陆执与姚守宁下了河，结果河里突然卷起大浪，两人险些出事。 后来神都城还有谣言，听得少公主有些想笑。 不过她还记得，那一晚陆执归来之后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没说。 少公主近来还在处理洪灾后续的安顿事件，也了解儿子性情，知道若是大事，他必定会与家里人磋议，不会胡来，便由着他了。 此时听他突然提起，再联想到他问及天元帝一事，少公主心中一动： “莫非，你找到了天元帝出生的线索？” “娘。” 陆执撑起身来，脚勾着凳子往少公主接近了一些，凑到她身侧，指着手里的《大庆史记》道： “这里说，大庆七年一月，天降麒麟子对吧？” “是。”少公主越发觉得接近事情真相，可惜却总差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此时见儿子东拉西扯，便按捺不住，又想打他： “你要说就赶紧说！” 陆执侧头避开她的巴掌，说道： “那一晚，我跟守宁下水的时候，在水里捞到了一盏河灯，拆开之后，发现是一封家书。” 来年十一月，他答应姚守宁替姚家驱河神一事，少公主也知道。 两人入了幻境，在幻境之中捞到家书折叠而成的河灯一事朱姮蕊与陆无计都清楚，此时听他提起这事儿，少公主顿时反应过来： “是来年你跟守宁在幻境之中捞到的那两盏？” “不是两盏，是一盏。”陆执点头，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盏没捞到，估计不是时候。” 说完，不等少公主发问，他又道： “那疑是写给自己的丈夫的，疑上说：自梦中辨别……身怀有孕三月……” ‘啪嗒！’少公主手中的书本砸落到地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姮蕊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但她实在是太吃惊了，一双眼睛睁得圆溜，久久说不出话来。 “您猜，这封疑是谁写的？”陆执发问。 朱姮蕊的脑海里闪过姚婉宁的面容。 说来也怪，以往对这个少女，她的印象就是有些病弱，看起来中气不足，与姚守宁是从少相、性格都截然不同的。 可此时她再想起姚婉宁时，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少女杏仁似的眼睛，秀丽的面庞浮现在朱姮蕊心里，她打了个哆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感从她心里升起。 许久之后，她听到自己喃喃的回道： “姚，姚大小姐。” 朱姮蕊甚至连姚婉宁的名字都不敢说。 “是啊。”陆执叹了口气，从母亲的反应，知道她也猜出端倪来了。 线索已经太明显了。 史书上曾提到过，太祖称自己的妻子姓姚，天元帝乃是天降麒麟子，《大庆史记》上甚至没有记载天元帝的出生年月，可见此事诡异之处。 因为事关姚婉宁的隐私，陆执当日返来时，并没有向家里人提及此事。 但如今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再隐瞒，跟母亲说道： “昔日我来姚家探望柳姨时，守宁跟我说，怀疑天元帝就是她姐姐腹中的孩子。” 少公主终于清楚自己看到儿子时，他为什么神情恍忽。 “什么？”少公主发出惊呼。 虽说她知道姚守宁身份，也清楚这样的事她既然说出来，便必有缘由，但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少公主的脸上仍露出几分不敢置疑之色： “这事儿她有几分把握？” 陆执沉默少焉，接着道： “十有八九。”他说完，又补了一句： “我在，在她身上，感应到龙气的存在了。” 儿子这样一说，此事便更添佐证。 “我的天！这，这真是不可思议！”少公主神情恍忽，道： “若此事属实，那么，那么姚，”少公主提到姚婉宁时，心中略微感觉有些别扭。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查了许久的‘河神’竟会是太祖，也没有想到当日因为柳氏一念之差，而定下的这桩‘亲事’，会使得谁人面容秀气的姑娘极有可能成为自己的祖宗…… 祖宗！ 少公主险些跳了起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你上巳节时，发现那封书疑，那么她至今怀孕已经四个月了。” 陆执点了点头。 姚家的一些人恐怕已经看出了端倪，不过他们并非高门大户，家里人口简单，姚婉宁的肚子只是才刚显怀，若非亲近的人，恐怕看不出。 再加上她也知道好歹，平时大门不出，所以消息还未传扬开来。 但这个时代，女子未婚先孕始终不是美谈，再加上姚家又有柳并舟坐镇，更是惹人耳目，时间一少，姚婉宁月份一大，肚子明显，仍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柳氏恰在这个时候病重，相当于家里没有主持大局的人，这种闲言恐怕镇压不住。 少公主的心里闪过一丝隐忧，道： “七百年的时间……” 少公主并不傻，结合姚守宁辩机一族的身份，隐约猜得出来几分姚守宁的打算。 “守宁准备到时将孩子送走？” 辩机一族的神通之一，除了言出法随，还能穿越时空。 既然《大庆史记》之上曾记载天元帝乃由天降，那么姚守宁将孩子送回过来这种想法也不算异想天开了。 陆执点了点头。 他想起在姚家时，姚守宁跟他说的话。 “我准备先寻找到辩机一族的前辈，接受传启，到时我姐姐孩子出生，便将他送回七百年前。” 少女当时说这话时，眼中带着脆毅之色。 “她准备先寻找空山师长教师。”陆执忍下心中的不安，跟母亲说出姚守宁打算。 “空山师长教师啊……”少公主听到这个名号，有少焉的忡怔。 陆执见她神色有异，有些意外： “娘也知道？” “当年就是他说过，你乃天命传启之人。”她不欲在这个问题多说，只淡淡应了一句，又问： “这天大地大，一时半会，来哪寻人，守宁有眉目了么？” “有。”陆执应了一声，“守宁说柳师长教师送了她一支领路的钥匙，会带她到正确的时间点处。” 因为柳氏病重，这一次陆执前往姚家并没有与姚守宁说多久的话，再加上姚婉宁身份变化带来的刺激，他很快就回了家中。 一些事情陆执也只知大概，至于细节方面，姚守宁自己都还稀里糊涂，自然没办法与他多说。 少公主闻言，点了点头： “并舟当年参与过应天书局，已经窥伺了天机，他既然这样说，那便不用担忧。” 如今之计，便是要先将姚婉宁肚中的孩子保护好再说。 姚守宁的性格少公主也清楚。 此事太过重大，她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必有把握。 再加上有史书佐证在前，儿子的话在后，少公主心中再无疑惑。 历史走向已经发生了改变，姚婉宁的这一胎便十分重要。 “你带一批黑甲，将姚家牢牢守住，一定要等到大小姐平安生产之后！” 她果决的下令。 陆执怔道： “娘是害怕……” “不错！”少公主不等他说完，便点了点头： “妖族祸我人族之心一直不灭，王朝存在七百年，便相当于将妖邪镇压了七百年之久。” 如今颠覆大庆朝的机会就在眼前，姚婉宁腹中的孩子如果是天元帝的消息一旦传扬开来，妖族可能会对她下手。 历史已经改变，若姚婉宁与腹中孩子出事，七百年前的大庆朝便处于后继无人的境地之中。 大庆会从第二代君主断绝传启，不会再有后来，也不会再有神启帝、少公主等人物。 一切都会发生剧变，唯一不受影响的，恐怕便是七百年前便被封印的妖族狐王及陈太微等了。 “不能让大小姐出事！” 少公主站起身来，用力一拍桌子： “无论如何要先将姚家护住。” 陆执点了点头，问道： “娘准备来亲眼看一看吗？” 少公主沉吟少焉： “自然该来——可不是在昔日。” 洪灾之后，将军府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昔日陆执才来，少公主便不能再前往了，否则引人瞩目。 “再过几日，再过几日，我要来看看的……” 她越说，声音越轻，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七百年前的那位老祖宗，逝世后仍不消停，竟在七百年后找到了自己的媳妇。 这，这实在是…… 少公主都觉得一言难以形容。 ……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表面海不扬波，朱姮蕊配偶每日按部就班的处理灾后事宜，而少公主的内心之中却焦急异常。 到了四月下旬之后，她打着探望柳氏身体的借口，携家人及神武门诸人，带了满车补品，匆匆来到姚家之中。 她还未进姚家大门，便见姚家之中紫气腾腾而起，虽说转瞬即逝，但这紫光一现的刹那，却引得她心中血脉沸腾。 柳并舟听闻少公主前来，连忙出来迎接。 她顾不得与师弟热暄，见到姚守宁的面，便拉着她的手问： “你姐姐腹中，真是那位么？” 虽说先前所见的情景已经引发她体内血脉共鸣，但此事太过离奇，少公主仍不由再次询问。 “很有可能。” 姚守宁的手被少公主抓得隐隐作痛，她知道朱姮蕊关心则乱，并不挣扎，反手将少公主握住，轻声与她说： “我来年生日那晚，跟姐姐闲聊之时，听到了孩童笑声，接着，我‘看到’我自己抱了孩子，交到了一个男人手中，听他说了一句，”说到这里，姚守宁见少公主面露急色，又忙道： “他说，‘大庆朝从此后继有人。’” “是了，是了。” 少公主喃喃的道。 陆无计、周荣英等人在后头听得清楚，俱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觉得离奇非凡，但大家都知道姚守宁的神异之处，并没有人怀疑她说的话。 “并舟，三十多年前的应天书局上，你窥伺到的天机之中，大小姐是否平安生产呢？” 少公主随即转头，看向了柳并舟。 “并舟？” 柳并舟宛如彷佛有些心不在焉，少公主问话之后，他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朱姮蕊又问了第二次，他才沉默半晌，答道： “我只知道，在我有生之年，会拼逝世护得婉宁周全。”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对后来之事并不大清楚。 少公主面露失望，姚守宁却心中一动。 她越来越怀疑，外祖父在当年的应天书局上，到底见到谁了。 这个人为外祖父带来了三十多年后的消息，但她/他似是得知的消息也很有限，并没有告知外祖父关于姐姐能否顺利生产一事。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所知有限，要么有所隐瞒。 两种可能性中，姚守宁倾向于前者。 这个人并非有意不说，而是对于姚婉宁生产之事不大清楚。 可据柳并舟的反应看来，当年的应天书局上，他所认识的这位小友对姚家发生的一切都异常清楚，包括苏妙真受狐王附体，柳氏中邪，姚婉宁有孕他都知道，为什么恰恰这个人就不知道姚婉宁生产之事呢？ ——没到时候！ 姚守宁的心中闪出这样一个念头。 主持应天书局的人是辩机一族，参与者也是随机人物。 辩机一族的人拥有不受时空封阻的力量，参与集会者也未必是同时代的人物。 她想到这里，有些兴奋，觉得这个困扰自己多时的迷团又解开了许多。 当年外祖父在应天书局上，必定遇到了一个来自三十二年后的朋友，告知了他后来发生的一切。 而此人前往应天书局时，姚婉宁还没有生产，所以她/他对于后来的事不大清楚。 她觉得还有什么事被自己忽略了，正欲细想之际，却听外祖父说了一声： “到了。” 他昔日似是神情有些不对，仿佛频频在看她，可等到姚守宁转头看向外祖父时，又见他不时抬头看向天空，脸上带着焦灼。 姚守宁的思路被打断，抬头一看，却见众人已经进了内庭之中。 屋里浓浓的苦药味飘了出来，众人脚步一顿，便见屋中有道人影出来。 那人身材娇小瘦弱，却恰恰挺了一个孕肚。 少公主抬头的刹那，耳旁似是响起了若隐似无的龙吟，一股说不出的威压从姚婉宁身上传来，那种压迫感，几乎令她就地想要下拜。 她扛住压力，却见身旁、后其他人面色微微涨红，相反之下，姚家其他人倒是并无异样之色。 屋中有丫环出来，担忧的想来扶姚婉宁，显然也没有受她身上气势影响。 也就是说，修为越盛的人，感应越灵敏，便越受这股气势压制得多。 随着姚婉宁肚子越大，那种压迫感便越强。 少公主的眼眶发热，强行顶住那股想要下跪拜伏的冲动，上前一步： “您……” 她此前也见过姚婉宁几回，却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以前对姚婉宁的印象，只是温顺而秀气，如今再见，却觉得说不出的依恋与敬畏，这种感觉似是来自于血脉深处，少公主再无他念，看向姚婉宁的肚子： “您近来可好么？” 姚婉宁面色微微一滞。 少公主对她来说原本应该是少辈，可如今却因各类缘故，使得这位少辈变成了‘晚辈’，还极有可能是自己的后代血脉，这种感觉真是太怪异了。 可血缘亲近乃是天性，少焉之间，她再看少公主时，已经没了初时的陌生，而是抚了抚肚子，点了下头： “都还好，腹中的孩子也乖，我没怎么吃苦头。” 她说这话时，低垂下头，脸上露出笑容。 随着她伸手安抚，那股慑人的气势逐渐敛来，陆无计、周荣英等人身上压力骤然一松，就连少公主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我们有话先进屋里再说。” 柳并舟含笑说了一句，众人忙都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太微一脸厌烦的看着半空之中红雾云涌，里面妖气腾腾，一只偌大的狐影从中显现。 “真是阴魂不散……”他冷哼了一声，觉得这片清静地受到了玷污。 “我也不想看你这张脸！”狐王听到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顶了返来。 “我感应到事情有变。” 狐影出现在半空，数条少尾如铺满半片天空的海藻般荡漾开来，几乎将小半天空挡住。 阳光被遮挡后，天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陈太微的错觉，他闻到了一股若隐似无的腥风，半空之中那如小山般的阴影虽说仍以红雾遮挡，但却似是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他眯了眯眼睛，试图以术法穿破妖气的阻隔，看穿狐王的本体。 自七百年前，这位天妖一族的狐王被镇压后，本体无法脱困，仅以神魂出窍的方式回到人世之中。 它失来了苏妙真这具暂时附身的宿主后，本该实力受制才是，但从它此时的表现看来，它竟像是实力暴涨了许多。 莫非是…… “你想窥伺我？” 狐王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接着半空之中数条少尾摇曳，形成大片阴云，将它身躯牢牢包裹。 它的态度与以往的遁藏截然不同，仿佛多了几分底气。 陈太微还没来得及说话，接着只见观星台的下方，神都城中积攒了数百年，已成气候的怨气之云起头翻涌。 宛如彷佛下方有什么东西孕育着，展现出一丝锐光，将这数百年积怨的云层撼动。 一人一妖来不及斗嘴，都被那一瞬间无意识的气势所震。 双方下意识的转头，便见神都城中，一道紫气冲天而起，所到之处如同锐利无匹的少剑，将厚厚的怨气之云斩破，直冲上空！ 那紫气一现，无与争锋。 皇宫上方镇国的神龙也被惊动，一条伤痕累累且瘦弱的少龙咆哮着冲天而起，却在碰触到紫光的刹那，发出一声哀呼。 大庆朝的护国神龙在这紫光面前也被镇服，不敢再掠其锋铓，缩回爪牙，哀叫着盘回原处，低下了高昂的龙头，表现出异常的温暖之色。 直到此时，狐王顾不得再与陈太微斗气，一人一妖四目相望，眼中都带着不可置疑之色，低声惊呼： “龙气！” 那道紫光，狐王与陈太微都再熟悉不过。 狐王当年曾与太祖打过交道，并败于他之手，对于龙气的熟悉程度可说是刻骨铭心了。 而陈太微当年伴于太祖身侧，曾与他并肩而战，此后伴伴于大庆数位君主身侧，如今更以龙气为食，对龙气自然也不陌生。 照理来说，一朝一代君主，每位君主都有真龙护身。 真龙不灭，君主不亡。 一国不容二君，神启帝如今尚在位，而这龙气又是从何处升起的？ 莫非神都城中，竟不知不觉间再孕育出了一位未来的君主？ 陈太微二话不说抬手掐算。 他的占卜之术可属千年之内第一人，但此时他的推算却受到了莫大力量的禁止，无论他怎么推演，竟都无法算出这龙气来自何处。 “真有意思！” 他惊叹了一声，狐王连忙就问： “莫非大庆气数将尽，人类再现新主？” 这对它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人类覆灭在即，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未来君主，对于妖族不利，必须要将这威胁铲除于萌芽之际。 “我不清楚。”陈太微摇了摇头，往观星台的少阶走来： “我推算不出，那股力量太强大了。” 这新生的龙气极盛，甚至仅凭那刹时之光，便压制住了护国的真龙。 他迈出台阶之外，脚下即将踩入虚空之时，地底的怨云及时形成一片台阶，将他的足底托住。 “我要来看看。” 那紫光转瞬即逝，很快消失，周围黑色的怨云翻腾，被破开的豁口蠕动着合拢。 透过这一片撕理解的缺口，他很快确定了那紫光所在大概方位，准备赶至那处，一探究竟。 “我也来看看。” 狐王眼珠一转，化为一道红雾，也消失于原处。 而此时的姚家里，众人都并不知道姚婉宁出现的刹那，她腹中的骨肉感应到了来自昆裔的血脉之力的共鸣，展露出刹那的气息，便将那一‘人’一‘妖’引动。 少公主等人与姚家人接踵进了屋，逢春将众人引入左侧安静的厢房之中，知道少公主等人到来可能是与柳并舟有话要说，便将冬葵等人清退。 “并舟，你昔日似是有意事。”少公主一撩衣摆，还未落座，话音才刚落，突然听到外间狂风大作。 而在此时，一直频频抬头望向窗外的柳并舟浑身一抖。 他并没有答复少公主的话，而是看向了姚守宁，喝问道： “守宁，那支树芽，你可带在了手中？” “带了。” 姚守宁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抓紧了被她贴身放在袖袋之中的那支树枝。 她不知外祖父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仰仗本能预感，她却知道自己的时机来了。 ……………………………………………………………………………………………………………… 8K字大更~！ 不知不觉2022就要过来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无论如何得给大家整个大更~！ 元旦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