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补课（1 / 1）

徐容为什么要送给自己一千万呢？ 何继平过来不清楚，听到“老革命干部也是中国社会的一部分，他们打下来的天下，他们有权利说话。”后，愈发迷惑了。 徐容不仅不傻，相反还有点小聪明。 她已经定居香港二十年，可还跟内地有书疑来往，对于徐容这位“人艺少子”并不陌生。 徐容在香港影视圈，尤其是香港导演圈的风评不太好，不少导演甚至私下里达成了商定，脆决不和徐容合作的商定。 据说是品德不行。 到底是怎么不行，她并不太了解，因为只要她在场，其他人总是心领神会的避免谈论徐容。 她17岁的时因创作《淬火之歌》被赵起扬邀请加入人艺，但她拒绝了这个在他人看来简直天上掉馅饼的机会，而是选择进入中戏进修。 卒业之际人艺的邀请再次送到了她的面前。 论邀请的规格，后来的任明以及徐容差了她好几个档。 出身人艺，并且创作出了《天下第一楼》，一直都是她最大的骄傲。 纵然离开了人艺定居香港，她也始终关注着人艺的发展。 百闻不如一见，老人们口中的徐容是个通透的孩子，濮存晰一辈的中生代眼里徐容是人艺的未来，一众年轻人当中，徐容是能开的起玩笑的副队少。 徐容进门后的一问一答之间，也让何继平了解到了徐容到底是个什么秉性的人。 徐容十分了解“金震山”这个人物，并且知道他的台词的特点，阐明他并非挂名的副导演，而是切切实实地研讨了剧本。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继平阔别话剧行当的二十年里，一直在影视圈摸爬滚打，也十分了解如今影视行业的现状。 年轻演员拿到剧本压根不带看的，不是他们不看，而是真的没时间看。 可是这并不耽误拍摄，在开拍的前一天，剧组会通知他们第二天拍哪些戏，根据剧组的安排，他们可以在出来嗨过之后准备第二天的台词。 作为一个剧院出身的编剧，她最为不解的是如今的媒体对演员现场背台词的行为大加赞扬。 这不就相当于冲锋号手已经“哒滴答滴”地吹响了冲锋号，而兵士还在琢磨怎么装填子弹嘛？！ 在战场，这是要被督战队枪毙的。 最近几年，名气大或者靠山更硬一些的年轻演员，又创造出了一种新的表演方式，“无剧本表演”。 他们自始至终不需要看一眼剧本，也不需要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需要了解剧本讲的是什么故事，只需要按照导演的要求，做出相应的表情便能完成一部戏的拍摄。 过来在香港她听了不少风言风语，导致她一直觉得徐容是个极难相处的人，而来了内地之后又恰恰相反，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形让她保留了意见，一个人在不同的群体当中出现两种完全相反的评价，必然有其深条理的缘由。 通过徐容的答复，她了解到了他真实的一面， 一个陶醉于自己的小才华以至于自大、张狂的年轻人。 她不否认徐容的才华，也很快断定，有，但不多。 徐容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和稀泥搪塞，但是他并没有，既没有站在郑融的角度上，也没有从她的立场动身。 而是表达了他自身对于剧本的评价。 她今年61岁，话剧行业的顶级编剧，徐容才25岁，在话剧行当，这个年龄正常情况下还在跑龙套。 何继平并不气愤，甚至感到悲伤。 她见过太多太多年少成名的年轻人，被各类赞誉围困着，总觉得自己十分优秀，可是实质上，除了一副天生的与他们没有任何干系的好皮囊，与同龄人相比，根本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但他们并不自知，在过来，她看着港圈那些被称为“接班人”、“巨星”的年轻人，总感觉可笑，可是望着近在迟尺的“人艺的未来”以及角落当中默默背台词的“人艺的过来”，她只感到深沉的悲伤。 人艺，要完。 徐容见何继平笑着摇头却不接话，清楚了她的意思。 他心里没来由的生出的“还是影视圈好”的感慨。 要是两人异地而处，也就是刚才的对话发生在某个影视剧组，这个时候何继平纵然千万个不乐意，也得老老实实的把台词改了。 影视制作各个环节的核心人员当中，编剧的话语权是最低的，惹了其他主创不开心，剥夺冠名权、不支付尾款的破事儿，\b满大街都是。 可是这里并不是影视行业，这里是编剧最大的人艺，对于何继平的油盐不进的态度，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每一个在所处置的行当取得过宏大成功的人，是很难听得出去他人的建议的，就像现在如果有个外行教他演戏，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家伙脑子进水了吧？ 他并没有脆持扭转何继平想法的打算，这本就是个砸到脸上的烫手山芋，《甲子园》排了几个月郑老爷子都没磋议下来，他真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何继平这等大编剧做出让步。 话剧的观众绝对更加理性，到底是演员演的不好，还是剧本本身的问题，折半观众都能做出理性的评价。 徐容和众人打了招呼后，来到了排练厅内的少条桌前，坐到了任明右手边。 这是导演组的专属座位，如果是在戏院，则是第二排14号。 他刚坐下，任明就将几本场记本推了过来，道：“来，你先补补课。” 和国内其他各大院团不同，人艺是最重视场记的剧院。 每一次排练，场记组都会清清楚楚的把每一个演员的动作方式以及动作轨迹纪录下来。 如“某某某快速连走六步地从桌子一侧移动到桌子后方”的纪录比比皆是，而且还会配上简单的图示，以线条和箭头的组合纪录演员在排练厅的内的移动轨迹。 这种方式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减少后代走弯路。

最大的缺点会限制后代的主观能动性。 如徐容和郑融演同一个角色，郑融走四步，和他走四步是完全不同的效果，因为两个人的身高不同，四步的距离、给观众的感受多多少少的也会有所差别，也就表演当中的“材料差异”。 当然，对于此时的徐容而言，更大的难题是场记纪录太多。 一台戏完整的排一遍的场记就是一本书。 徐容没翻开看，《甲子园》的剧本他已经看了无数遍，虽然不能完整的复述每一个人物的台词，但对于每一个人到哪要说什么，他都有大概的印象。 《甲子园》讲述的是一位离家出走闯荡海外多年的“大龄海归剩女”陈爱林，因父亲突然离世而回到已经变成慈善养老院的故居甲子园，面对着形形色色的暮年迈人，内心情感复杂的她，在为香港地产商打工的小男友撺掇下想要卖掉老宅，因此引发了一系列激烈的冲突，从中也折射出当下养老、住房等各类社会问题和各类不同的价值观之间的矛盾。 除了蓝田野、郑融、朱旭、朱琳、吕中、徐秀林演在养老院的老人外，王姬演曾在国外摆过地摊、干过餐馆、认过干爹，回国又谈起姐弟恋的“70后海归”陈爱林，雷佳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油腔滑调游戏情场的“80后”戴维，邹建演的暗恋小学同学多年、但无奈于“放松的只能当朋友，告急的才能做夫妻”的金鑫，而今年刚分配到剧院的人艺年龄最小的演员蓝盈盈演小护士聂小玲…… 到了九点钟，任明看人员已经到齐，道：“各位老师，咱们开工吧。” “好，开工开工。”一直默默地蹲在角落里背词的蓝田野和朱旭在邹建和雷佳的扶持下站起了身子。 张合平提出的“一盯一”就是一个年轻演员全方位服务一个老前辈，必须做到“放个屁也要听见响”。 徐容坐在桌后，抱着胳膊，看着准备“上台”的蓝田野和吕中，他不知道该怎么当导演，但是作为第二副导演，他并没有打算行使导演的职责。 参加《甲子园》剧组，他起作用不是在现阶段，而是合成、彩排阶段，谁人时候才是他上场大显身手的时候。 “你走得这么快，追得我只喘。” 徐容听着吕中对走在前方的蓝田野的抱怨，瞥了一眼任明右手边的铃铛，可是注意到老爷子比来年稍弯的嵴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爷子演的角色是黄彷吾，一位少年在国外生活的建筑设计师，剧本对他的形容是“体型匀称，气宇轩昂，文质彬彬，妙语横生，满头银发”。 剧本应当是量身定制，可这些形容词，说的应该是来年的老爷子。 演《家》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老爷子的背还没这么弯。 等王姬和雷佳进场，徐容总觉得缺了点的意思。 王姬晚年间也是人艺演员，后来因故辞职离开，他听任明说王姬这些年平均每年至多接5部戏。 吃尽了苦处不说，全年无休、紧锣密鼓的拍摄日程于一个演员而言并没有太大益处。 雷佳之前演过《家》中的觉民，跟他关系还算可以。 但是他总觉得，这台戏的呈现水准低于他的预期，他对《甲子园》的期待在《雷雨》、《茶馆》的高度。 如此豪华的阵容，除了92年的《茶馆》可以稍微相提并论，国内再也找不出第二台。 可是如今来看，剧本的质量差距已经不是演员的业务水平能够弥补的。 在陈爱林独白之后，蓝田野面对着并不存在的“大树”，打太极般地弓着两腿，两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击打着树身，一遍打一边道：“我练的这个啊，叫树功，这是我爷爷教给我的...” 徐容在愣神了刹那之后，转过头以疑惑的视线看向一侧的任明，老爷子漏了老大一段词你都不按铃铛的吗？ 他记得这段应当以黄彷吾问彦梅仪“昨天睡的好不好？”起头。 任明注意到他的视线，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他摇了一半，又陡然止住了动作，然后迅速拍响了手边的铃铛。 “铃铃铃。” 蓝田野和吕中听到铃声，立刻看向坐在导演桌后的任明、唐晔以及徐容。 任明指着徐容道：“这下好了，咱们也不用来请人专业的来了，小徐不是刚跟人尚少容学过嘛，让小徐露一手。” 蓝田野在愣神了刹那之后，哈哈笑着，道：“对对对，露一手露一手。” 徐容懵了，他们没演的那段戏的台词是： “黄彷吾：昨天睡得好不好？ 彦梅仪：这几天睡得不好，老听见露台上有声音。 ...... 彦梅仪：你不能练我这个，我教你来个山膀，起霸。” 戏曲尤其是京剧，人艺但凡上了年纪的演员，多多少少的都学过，别说他们，就是年轻一辈的杨力新随口也能来上一段。 而彦梅仪在戏中的角色定位是曾经的京剧名家。 在蓝田野的起哄之下，排练厅内子都打起了精神。 徐容来魔都学戏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剧院，今年是院里的六十周年大庆，“少子”却跑的没影，要是不拿出成果来，实在说不过来。 可是所有人又都清楚，三个月的时间于京剧而言，根本出不了成果。 徐容扫视着望过来的视线，顿时如坐针毡。 老人艺时期，人艺和京剧团联合办团，当时的京剧团阵容虽然不比以梅兰芳打头的国家京剧院豪华，但也有马连良、谭富英、裘盛容、张君秋等一众名家。 在坐的诸位老爷子、老太太兴许学的不咋滴，可是看戏的眼光说不好是以裘盛容为及格标准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满打满算，他拢共才学了仨月的京剧，在京剧这行，他的功夫兴许还没入门，尽管《霸王别姬》以及起霸都是架子花脸的看家本事，可是他如今充其量只是学前班水准，今儿这个露一手保不齐就是纱网擦屁股，漏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