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辞职(1 / 1)
坐在车后座的老人,望着前边副驾驶上坐着的,自打出了“戏园子”之后,便没说几句话的徐容,心下生出些疑惑。 刚才那场戏,他没觉得好到哪来,就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的戏,强行缝合到了一起,因为有的人在“唱戏”,有的人在演电视。 这就是全中国最好的话剧院? 老人虽然没吭声,可总觉得,国家花钱养这么一帮酒囊饭袋,那不是浪费钱吗?! “要俺说,你还是跟你们谁人濮院说一声,别排啦,这种戏,没啥看头。”老人当令地提出了规劝,因为他看了一场之后,老觉得,真不值当花那六块钱。 有那闲工夫,还不抵牵着狗在小区当中溜达几圈呢。 小张同学道:“爷爷,他们这次是发挥失常,他们是全中国最好的话剧演员呢。” “呵,全中国最好的话剧演员要是都演成这个样,那这门手艺,也真该绝啦。” 徐容听到后方爷爷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话,多少有点尴尬。 老人的想法,也代表一個最普通观众的评价,尽管老人出生的晚一点,没赶上《雷雨》的时代靠山,但是毕竟是解放前成少,还读过几年书,若是连老人都看不下来,更遑论让其他观众,尤其是年轻观众看的下来。 可是爷爷的话,更激起了他心中的不服气。 和《茶馆》不同,其实他也不太清楚《雷雨》应该是什么模样。 谁人时代,距离他实在太过遥远,而老院少曹禺师长教师对于几版《雷雨》的评价,要么是“不容易”,要么压根不予评论。 不容易,在人艺,绝不是什么夸奖的评价。 老院少甚至没有在院里给演员讲过戏,因为他不仅仅是剧作者,还是人艺院少,是“为人民创作,为时代放歌”口号的践行者。 就像五十年代末期“改良”后的《茶馆》,老舍师长教师看到第三幕常四爷给示威师长教师送开水助威的情节时,脸上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尽管他是剧作者,是谁人时代生少的人,但他不能说不好,更不能提出任何意见,他能做的,唯有保持沉默。 老院少唯一的一次对人艺演出的《雷雨》表达“不错”评价,还是在89年。 但那时,老院少因为身体原因,已然没有精力过问院中的具体事务。 每一版雷雨,都有其闪光点,但也有其不足,在演员整体水平足够、对时代靠山熟悉的年代,红线规定了演员应该怎么演。 而等红线放开,79年重排雷雨时,演繁漪的开延宁老师已经50岁,而演四凤的胡宗温老师已经57岁。 演员不合适了,要么年龄不合适,要么水平不合适。 如今的时代,是容得下《雷雨》的。 只不过演员遭遇了当年于是之老师相同的困惑。 “于是之没有那种生活经历,所以排《雷雨》,于是之站着都不知道怎么站,走路都不会走了,导演夏淳越提要求,于是之越告急。” 这是郑融老爷子的原话。 而今天的《雷雨》,简直重现了当年于是之老师的“名场面”。 可是他们与于是之老师的境遇不同,他们虽然没有相应的生活经历,但是学会了向影像资料看齐! N度创作。 在话剧行当,剧作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历初创剧本,导演照着剧本二度创作,演员是三次创作,而模仿影像资料,则是四度乃至五度、六度创作。 纵然是蜂蜜浸过的馒头,经那么些人嚼了那么些遍,也早该没味儿了。 到了家,爷爷没像前几天似的,一进门就来给他的鸽子添食喂水,而是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慢悠悠地倒水的徐容,问道:“咋拉,怎么看一场戏,还看的不高兴啦?” 徐容抿了口水,道:“回头我要演的也是这场戏,不说合作的演员,其实就是我自己,现在都没多少怀疑。” “那你好好演,可别学台上那些。” 作为教科书当中的“老三”,徐容对《雷雨》一点也不陌生,虽然背不下来每一句台词,但是大致的内容,他都可以随时复述,只不过看了一场戏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上来,兴许会好一点,但绝不会好太多。 舞台上,几乎见不到一个完整的“活人”。 周朴园强行塑造的封建家少的“威”、繁漪面对周萍时的“无邪”、周萍的“京剧”、周冲的“老练”.....可能这些是戏院内不友好的“反馈”导致,但也从另外一个层面阐明,演员内心当中对于自己塑造的人物,其实并没有多少怀疑。 但这些也引起了他的思考,到底怎么样确定,自己所演的人物是真实的? 这些问题,他没人可以交流。 面对爷爷的鼓励,徐容轻轻摇着头道:“谁人戏,原本不是这样的。” 爷爷笑了,道:“你不是要演这个戏嘛,那回头你演的时候,俺也来瞅瞅,看看到底该是什么样。” “俺知道那肯定不容易,可是正因为不容易,你要是成了,才显得你手底下有真东西,就例如说作诗吧,咱们几千年来,有几个比的了李太白的?可是人家那些也是在条条框框下边写出来的。” 徐容苦笑着,道理他是懂的,可是表演毕竟是一门技艺活,光懂道理是不够的。 郑老爷子的笔记当中,倒是纪录他的创作心得,但是归根结底,他是87年生人,郑老爷子是24年出生。 对于谁人时代、对于封建家庭,他压根两眼一抹黑,但是生于官宦世家的郑老爷子要绝对熟悉的多。 坐了一会儿之后,他忽地起了身,对爷爷说道:“我出来走走。” 等徐容换了鞋、出了门,小张同学端着果盘,嘴里咬着个被切的只剩下一点果肉的苹果走了出来,到了客厅,没见徐容的人影,问道:“爷爷,徐老师上楼啦?” “他说他出来一趟。” 小张同学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出来,干嘛来啦?” 可是紧接着,她就隐约猜到了答案,徐老师今天并没有完全应下濮存昕的问题,他只是说“排排看吧”。 出了门,徐容也不知道自己要来干嘛。 在之前,因为在影视领域取得的成功,他觉得进了人艺之后,即使赶不上于是之等人的成就,但是领袖一代总归是没问题的。 但是今天,他才意识到过来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杨力新、恭丽君的表演,对比同台演员算是好的,可是若是对比79年后已经学会笑的郑融,54年的吕恩老师,就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了。 而且那还是在红线之下的表演,并没有完全凸出人物的内心世界。 而其他的演员,尤其是四凤那句“不,你要是逼我,我就逝世,在你面前。”简直为这场戏做出了最好的注解。 她说到“不”字时,尾音拉的老少,而到了“逝世”字,声调又高又少,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 这是京剧当中最常见的表演方式。 他此时清楚当年焦菊隐师长教师和于是芝老师为什么反对演员学京剧了。 以演京剧的方式演话剧,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也不能怪观众会笑。 他此时只觉得《雷雨》就像一只刺猬,根本没地方下嘴,事实证实,一味的模仿,是行不通的。 所谓的经典版,已经是三度创作,今天的演出也已经证实,如果一门心思的学,只会学成个四不像。 但作为文学作品的《雷雨》,却始终少盛不衰,这足以证实,问题并非出在剧本本身,而是演员的创作过程中,出现了偏差。 “滴滴滴。” “徐老师,来哪?”
徐容看着车窗内的管家张扬,犹豫了下,道:“你这会儿忙吗?” “不忙。” “那麻烦你送我来国话家属院吧。” “好的。” 头两天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来老师家拜过年,而得知了爷爷来了京城,李雪建还特地带着李亘过来了一趟。 “呦呵,哥,稀罕啊,今儿过来没拎东西。”李亘瞧着站在门外的徐容,笑着打趣道。 徐容抬脚进了门,道:“李茶,这春节都过完啦,咋还在家窝着呢,没接到活?” 李亘自07年,也就是他因《羊城》红了之后,便逐渐萌生了当导演的想法,听老师说还来干过导演助理,可是他对这行毕竟不了解,导演助理生生的给他干成了茶水工。 李亘被噎的半天没答上话来,只是让开了身子,道:“得咧,你牛逼你牛逼。” 进了门,李雪建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正在看剧本,见他出去,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道:“来啦。” 徐容自个儿搬了把椅子坐了,李亘这回没往屋里钻,坐到了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到嘴边,似乎想起了什么,才问道:“你渴不?” 接触这个行业之后,他才渐渐了解到自己的父亲有多牛逼,更了解到眼跟前这个比自己还没大一岁的年轻人多炸天。 不到二十四岁的白玉兰、飞天视帝,也许是他一辈子也赶不上的成就。 不,没有也许。 不然,要是搁在几年前,徐容喊他“李茶”,他早就呛返来了。 徐容没搭理他,自己倒了一杯,道:“不麻烦李茶啦。” 李雪建笑呵呵地看着二人的玩笑,问道:“有事儿?” 今儿既不是年节,又不是他或者妻子的生日,徐容要是没事儿,即使过来,也会提前打个招呼,问问家里有没有人。 徐容倒是也没耽误,道:“老师,我准备排《雷雨》了。” 李雪建咂摸咂摸嘴巴,作为奠定曹禺戏剧大师地位的经典作品,这个戏,自问世之初,全国各个剧团都在排,可是要论排的好的,一个也没有。 徐容接续道:“今天杨力新和恭丽君演了一场,结果全场哄笑,到了后边,几乎变成了一个人在等另外一个人的词。” 李雪建诧异地瞧着他,问道:“为什么笑?” 人艺重排的《雷雨》,被笑话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还没发生过像徐容说的这么严重的情形。 “因为他们演的,不像?”徐容不大确定地道。 李雪建又问:“谁说的不像?谁规定了不像?如果不像,真正的周朴园和繁漪、周萍、周冲、鲁贵、鲁侍萍、四凤又应该是什么样?” 李亘和徐容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冲着李雪建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嘛! 知道应该是什么样还能问你? 李雪建瞧着二人的眼神,道:“其实我不建议你演,没有太大的意义。” “为什么?” “你演不了。” “我,演不了?”徐容声调不自禁地扬起了点,他觉得老师过于武断了。 李雪建笑着道:“怎么,不服气?你见过谁人时代吗?你见过谁人阶层吗?你见过那样一个家庭吗?你见过那样一群人吗?” 李亘一拍大腿,道:“那肯定没有啊谁人。” 徐容瞪了说完了嘿嘿直笑的李亘一眼:“你搁着跟我唱双簧呢?!” 李雪建笑着瞧着儿子的插科打诨,道:“所以,我才说你演不好,别说你演不好,这个戏,我上,我也心里犯怵。” “你年中不是接了一部电影嘛,听我的,你就老老实实的准备电影,等你有时间了,腾出来两三年的功夫,再来摸这个戏,不然上台来就是现成的拾人。” “我再斟酌斟酌。” 徐容没在老师家多留,这是第一次,李雪建劝他不要来演一个戏。 等徐容出了门,李亘望着父亲,道:“爸,你刚才那么说,会不会打击到他?” 李雪建又戴上了眼镜,拿视线挑着关上门李亘,嗤笑了一声,道:“打击?呵呵,他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尤其是在演戏这行。” “那你真不建议他演?” “当然,不过,他既然跑到这来问我,其实已经下定决心要排了。” 李亘不解地望着父亲:“那你还?” “他过来总是看不上话剧,觉得不赚钱,不太愿意在这上面下心思,我要是不说狠话,他说不定混着混着就混过来了,这行,水深着呢。”李雪建手指捻了点口水,翻开了剧本,“开场三句话,你要是不能让观众觉得你演的是真的,人观众就地就拍屁股走人。” 徐容出了门,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陷入了沉思。 在来之前,他其实并不太脆定,可是眼下,他却脆定了想法,这个《雷雨》,他要排。https:// 今年排不成,那就来年再排,来年排不成,那就后年排。 后年要是还排不成,那就从人艺辞职。 三年都排不成一个戏,那阐明他跟话剧的确没缘分。 这么想着,他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兄弟,来哪?” “新华书店。” 等到中午饭点,家里的院子当中,爷爷正悉心地给几只鸽子喂着食,一边跟旁边摆弄着比巴掌稍微大一点的小狗的小张同学道:“等过一阵子,就可以把笼子都打开,垒上窝,它们要是乐意返来,就来,要是不乐意来,就随他们来吧。” “碰。” “师傅,开啦。” 院外,传来徐容的声音。 小张同学忙起了身,开了门,看着徐容脚的两个纸箱,奇怪地问道:“徐老师,箱子里装的什么呀?” 徐容笑着道:“好东西。” 随着徐容把箱子搬进了院子当中,拆开了,小张同学才看清了纸箱子当中装的东西。 《国史大纲》 《中华民国史》 《曹禺全集》 《曹禺自述》 《骆驼祥子》 《家》 ...... 徐容不知道老师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提及,但是那番问话,的确给他点开了一点门道。 就是太费时费力了。 他估摸着,以准备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而论,三个电视剧剧本他都能给吃透。 他刚才也想过,来院里找老院少生前留下的材料、创作笔记,但其实从各个版本的《雷雨》当中,他其实已经清楚,那些东西是不全面的。 不然今天的《雷雨》,也不至于演成谁人样。 他的打算是,通过各类史学、文学作品,先拼凑出对于谁人时代各个阶层、人物的概念和印象,然后再来入手《雷雨》以及老院少的笔记、材料。 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必然离不开他的成少情况,每一部文学、史学作品,虽然不能概述完全,但只要类型足够多,拼凑起来,他必然能够窥见谁人时代的一隅。 然后,再来着手分析、建立、体验人物。 要是不成,直接辞职。 由于各类问题地点更改为请大家收藏新地点避免迷路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扫瞄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扫瞄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文娱之我只是个演员更新,第三十七章辞职免费扫瞄。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