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弑仙(下)(1 / 2)
盛德五十年,已经是满头白发的阿大和阿九成了金平城人人羡慕的一对贤伉俪。琴音坊坊主的位子也已经在十年前传给了亭亭玉立的阿绫。她现在已经不再惧怕上岸了,甚至每次来岸上都会帮阿大带一串冰糖葫芦返来。
琴音坊的花船上,阿大正守在阿九的床边。盛德四十年的一日,阿九晕倒后身染怪疾,不仅不能下床,甚至连饮食都需要阿大喂食。不过阿大也就静静地伴着阿九,只是偶尔会看向秦都的方向发呆。每当他看向秦都的时候,就代表他想石武了。然后金平城就会起头下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邻近过年,阿大帮阿九喂完午饭后,他和阿九的房门就被人重重拍着。外面那人还不时地喊着阿大的名字,在这里,他叫吴大。
阿九显然有些害怕外面那人,吃完午饭就说困了想睡。阿大帮阿九盖完被子后就端着碗勺出来了。
开门之后,阿大看到了门外谁人穿着一身蓝袍,袍子上还绣着一朵黑色云彩的年轻人。他生了一双英俊的眸子,与石武那双如点漆星空般的眸子不同,他这双眸子里有一道锐利锋铓。
不过那年轻人一见到阿大之后,眼中的锐利之意就化作了喜悦欢快,他拍着阿大肩膀道:“下面那些人又不让我赊账了。”
阿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回身看了看阿九,虽然可以听到轻微的打呼声,但还是能看到棉被下的她有些瑟瑟发抖。阿大轻轻地关上房门,对那年轻人道:“蓝鞘,下来再说。”
被称作蓝鞘的年轻人嗯了一声,在阿大转身关门的时候,他眼中的锐利热芒盯了一眼床上的阿九,然后就笑着和阿大下来了。
蓝鞘是在十年前的一个雨夜来到琴音坊花船上的,那一晚的琴音坊依旧宾客满座,阿绫的琴艺在金平城甚至整个秦都都已闻名遐迩。但蓝鞘却不是为了阿绫而来,他是来找阿大的,他要请阿大喝酒。
阿大对于这突然找来的年轻人有一种老友重逢的奇怪感觉,明显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他,可阿大却毫不介意地与他共饮了一晚。
那一晚他们都没有说话,就是举杯、举杯、对望、饮尽。夜雨在琴音坊花船外飘落而下,见证了一场无言的酒局。
第二日一早,见谁人奇怪的年轻人要走了,阿大让谁人年轻人等等,然后就跑来自己房内将一个少布包袱拿了出来。他不舍地将谁人少布包袱递给站在甲板上的年轻人道:“这里有一把我以前偶然得之的神兵,但现在用不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送给你。”
谁人年轻人看着阿大手里的少布包袱,第一次自我介绍道:“我叫蓝鞘。”
阿大听了愣了一下,因为蓝鞘昨晚来找他时他就问过,但蓝鞘并没有告诉他名姓。阿大想着可能是这个年轻人要走了,临别前就想告诉他名姓了吧。阿大笑着道:“嗯,我记住了。你叫我阿大就行。”
蓝鞘的神色一动,问道:“那你手中这把神兵叫什么呢?”
“嗯?”阿大的脑袋突然很痛,但他一直记得阿九和阿绫跟他说过,要是头痛就不要想那些事情,他揉了揉眉心道,“我也忘了,既然我已经把它送给了你,那你就帮它取个名字吧。”
蓝鞘接过了阿大递来的少布包袱,没有来管名字的事情,而是再问道:“这把神兵对你很重要吧。”
阿大点头道:“以前是,不过它已禁受尘了十年,不如转送给你。”
蓝鞘手中的少布包袱内发出晶莹蓝光,似在不舍着阿大。蓝鞘不知是在对谁说着:“别人都不记得你了,你还准备留在这里?”
阿大有些没清楚道:“你说什么?”
少布包袱内的蓝光像是透了出来,蓝鞘见了叹息一声,对阿大道:“我要来秦都,你要一起来么?”
“秦都?”阿大自然是想来的,他在梦里都已经来过好几回了。他想过了,即便不来找石武说话,远远看上一眼也是好的。可以前他好几次跟阿九说要一起来秦都,阿九和阿绫都以各类说辞让他留了下来。但这一次,他真的很想跟这个年轻人一起来秦都。
蓝鞘再次问道:“你想来吗?”
阿大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想法,肯定道:“想!你等我一下,我来跟我妻子交卸一声。”
阿大说完就匆匆地跑进了花船内,但甲板上的蓝鞘却摇了摇头。
等阿大来找阿九告此外时候,阿九已经晕倒在了走廊上。阿大惊慌失措下忙让人来请了金平城最好的大夫,大夫把脉之后只是摇着头告诉阿大,说阿九是患上了不治之症,身体会渐渐起头失来知觉。若是有人能伴着阿九细心照顾,说不定还能活个十年八年,若是受到什么大的刺激,恐怕连几个月都撑不过来。
阿大听后如遭雷击,他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的阿九,自责着以前没有照顾好她。等阿大送大夫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还在甲板上等着他的蓝鞘。
阿大惭愧道:“我应该不能和你来秦都了。”
“哦。”蓝鞘手中的少布包袱内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阿大的心也似跟着在痛,他请求道:“若是可以,帮我来秦都石家打听一个叫石武的孩子,问问他在石家过得可好。”
蓝鞘道:“既然你这么关心他,那就自己来看一眼吧。”
阿大为难道:“可我妻子现在患病卧床,我怕她醒来后看不到我,病情会愈发严重。”
蓝鞘道:“你……”
“对不住,先前明显已经答应了你,现在却毁约了。”阿大道歉道。
蓝鞘冷声道:“罢了,别过。”
阿大在蓝鞘说完别过之后,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宛如彷佛是一个多年迈友跟他说不再见了。
阿大忍不住就要来留住蓝鞘,可伸出来的手,要说出来的话却在阿绫突然出现后都停顿了下来。阿绫匆忙走过来,跟阿大说阿九醒了。
蓝鞘转身回看向阿绫,那道锐利如剑芒的目光让阿绫心怯地先返来了花船内。蓝鞘叫住了也要返来花船的阿大,然后他缓缓走到甲板边上,将手中抓着的少布包
袱一把松开。那少布包袱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地沉入了河底。
阿大惊道:“你这是作甚?”
蓝鞘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道:“我决定不走了,等哪天要走的时候我再把这个少布包袱捞上来。”
阿大听后不仅不气愤,反而因为这个年轻人愿意留下来而欣喜非常。
就这样,蓝鞘在琴音坊的花船上一待就是十年。期间无数流言蜚语传遍整个金平城,说琴音坊上来了个白吃白喝的年轻人,生得十分俊俏却干着恬不知耻的事情。琴音坊内对蓝鞘也是议论纷纭,可蓝鞘这年轻人像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样,外来的伤人话语他就听听笑笑。甚至于有一次,有个客人当面指着蓝鞘骂他骗吃骗喝,他也只是瞥了对方一眼,那人就被蓝鞘锐利的眼神吓得缩返来跑了。
不知从何时起,琴音坊内的人对蓝鞘的意见越来越大,他们虽然不敢当面对蓝鞘说什么,但可以从日常吃食下手。这么多年花销下来,蓝鞘在这里早就起头赊账了,所以一旦蓝鞘赊账,那些人就会怠慢他。不过蓝鞘好像乐得如此,每次到了这种时候,他就会跑上来找阿大,一如今天这次一样。
阿大带着蓝鞘下来了花船大厅,现在时值热冬正午,没过几天就又要过年了。在阿大的吩咐下,花船上的人上了一些小菜拿了一壶酒,送到了蓝鞘第一次来的谁人雅间。
阿大与蓝鞘在雅间内各自坐下,看着窗外即将下雨的天空。阿大感慨道:“我记得你来的那一晚,外面也鄙人着雨。”
蓝鞘喝了一口酒道:“是。”
“但你那时候手中却没有伞。”阿大亦喝了一口道。
蓝鞘笑道:“谁规定了雨天就一定要打伞?”
阿大也笑着道:“那倒也是。你在这里也有十年了吧。”
“你是嫌我在这住的久了?”蓝鞘打趣道。
阿大点头道:“嗯,你该走了。”
“你……在赶我?”蓝鞘有些不敢置疑道。
阿大帮蓝鞘倒了一杯酒道:“喝完这一顿,就将断罪捞起来带走吧。”
蓝鞘浑身一震,握着酒杯的手顿在了那里。
阿大举起自己的酒杯,与蓝鞘对碰了一下道:“我虽然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许多事情十年前没有想清楚,过了十年总该想清楚了。这一路开开你了,断罪。”
被阿大称呼为断罪的蓝鞘突然笑了,眼中泪水不自觉地滴落下来,他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整座金平城自最外围起头碎裂消散。而在金平城最中央的琴音坊花船上,阿大还在与断罪告别着。
阿大问道:“蓝鞘是你真正的名字吗?”
蓝鞘回道:“已经不是了,我以后就叫断罪。因为这是点杀剑阿大帮我取的名字,无论以后落于谁人之手,都只叫这个名字了。若那些人叫错了名字,那我就做一把噬主之剑。”
阿大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举杯道:“荣幸之至。”
身穿蓝袍只名断罪的年轻人对着阿大敬了一杯酒道:“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