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75 皮娜看见的人(2 / 2)
皮娜能感觉到,她的意识正小小地紧缩在这个人的脑海一角里,就好像大海底下的一丛水草,尽管看不见海的全貌,却也能从海波流荡中感知到讯息。
比如说,这个人的确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身体管家。
枭西厄斯的意识无处不在,或许是因为他暂时压制住了这个人本身的意志——皮娜能感觉到,她只要稍稍探出来一点点“触角”,就能再次感受到那一种熟悉的、疼痛的冰冷。
这种感觉太古怪了:皮娜的意识和精神,似乎被抻成了一根少少的橡皮筋。
橡皮筋一头上,挂着她在半空中微微摇晃的身体,眼前一片片尽是破碎模糊的天光;橡皮筋的另一头,却扎进了一个陌生人的脑海里,感受着对方一波又一波的思绪与念头。
“你是怎么——这什么东西,【追根溯源
……?”
枭西厄斯的惊怒之意,清清楚楚地从她的意识中回荡起来。
不过是一息的工夫,他居然就察觉了皮娜的存在,还弄清楚了她顺着联系爬过来的手段;然而皮娜费了这么大力气爬进了枭西厄斯的脑海里,却还什么讯息都还没有来得及拿到手呢。
如果就这样被拽出来,她的一切努力就全都要白费了,她一定要挖出点什么——
你是谁?
几乎就在皮娜喊出这一句问话的同一时间,又一波意识的海浪从她身边打了过来。
枭西厄斯所“住”的这一个人,并不是一个昏迷沉睡、无知无觉的人;他——或许是她——正在行走,他的耳朵听得见风声,皮肤感觉得到阳光的热意,鼻腔和口腔里还有轻微的干燥……以及视野中的景物。
这一波意识的海浪,正是在谁人人转头扫了一眼街边破败荒弃的商店时,所发生的。
在那一刻,皮娜也瞥见了他所瞥见的:一扇脏脏旧旧、却事业般如故完好的玻璃窗上,被阳光一照,映起了那人回头看时的模糊侧影。
下一秒,皮娜的意识就中止了。
在短暂的漆黑之后,她是被一种此前从未体会过的痛苦给唤醒的;她这次可以睁开属于自己的双眼了, 不再是一个模糊轻飘的念头了,可是在睁开眼睛之后,她能瞥见的依然只有深深浅浅、脉搏一样跳动着的黑暗。
一丝丝动物垂逝世似的呜鸣,从她耳边响了起来。她知道那是自己。
声音不大,似乎听着不怎么痛苦似的,好像随时都会停下来,恢复如初;可是只有皮娜自己知道,那是因为她根本叫不出多少声音了,她不会恢复如初了。
“噢,我下手轻了,”枭西厄斯所操控着的身体管家高高地说,好像隐约有点后悔。
她现在……正躺在地上?
“为什么非要挣扎?”身体管家说,“你多一回事又能怎么样,倒是让我一时下了重手……我还没拿到全部讯息,你也要活不少了。”
皮娜用尽全身力气,从半张着的双唇里,吐出了几个气音。“浮……府……西罗。”
一阵窸窣响声,好像是谁人身体管家在她身边蹲了下来。
“我说了,你知道又能怎么样?”他平淡地说,“是的,府西罗没有消失,依然存在于我的众多身体里。可是……你没法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