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4 奇迹（1 / 1）
……不见了。
谁人庞然大物喷出了一阵鼻息，腥腥热热地扑上了林三酒的面颊，吹得她额前碎发飘荡了几下。她闭了闭眼，重新张开，望着谁人模湖的黑影一点点接近她，一点点清晰起来。
背后黏住她的那股力量不知何时撤走了，然而她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中刚刚叫出来的卡片轻轻飘落下来，“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不见了，她的敌对意识、她的抵抗愿望、她的战斗冲动……不管怎么称呼都行，反正统统没有了。
她只想慢吞吞地坐下来，叹一口气，和门后谁人人好好磋议磋议——世上有什么事是不能通过彼此理解来达成共识的呢？没必要非得兵刃相见，更何况她也累了。
“有时候，你真不得不佩服人类的潜力，对不对？”
门后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来，同时带着几分玩味与严肃。少足的喘息声、怒喝声，和一下下划破空气的攻击声，依然时不时地就传进了耳朵里，但除此之外，夜晚安静极了。
它在和谁战斗？
林三酒想转过头看一眼，但少足此刻所在的方向正好被她身边的庞然大物遮住了。随即她就放弃了——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那么柔软、无力、充满不稳定性的肉体，一旦受到外界因素的刺激，就会迸发出各类叫人意想不到的事业。”
谁人声音仍然在继承；他似乎也正是创造出了这些奇异生物的研讨员之一，心情大概就像手工课上捏好了一只恐龙的小孩子，无法抑制那种想要分享给人看、想要被人认可的冲动和愿望。
“你看，从普普通通、柔柔弱弱的人类中，就分化出了进化者与堕落种这两大类完全不同的物种——是的，我们广泛觉得进化者与普通人已经是不同的物种了，不论是从基因层面还是从心理层面上来说。”
是吗？我可觉得我还是一个人。
林三酒抿了抿嘴。
“哦，你别不服气，你认真想想就会同意我的说法。在你身上精神也好、心理也好，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有人能够彻底断除解决生理需求时得到的满足感，因此不爱好饮食睡眠或性|爱；有人对于他人的精神状态非常敏感，甚至连大概的思想活动也能隐约猜个七八分；还有的人，意志尤其脆韧强大，而且从无一刻动摇……”
“行了，”林三酒听到这儿时，突然忍不住打断了他：“意志脆韧也算是非人的标准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进化者与堕落种，都是末日世界中的自然之力造就的。而我们，我们在这儿进行的是一项更加伟大的事业……”他喃喃地说，隔着又沉又厚的铁门，声音几乎叫人听不清楚了。“我们从普通人类的身体中，开发出了第三种可能性——有别于进化者与堕落种之外的第三种可能性。难道这不令人兴奋吗？”
林三酒听到这儿，不由转眼看了看她身边的谁人生物。
……一张扁平的，足有近半米多少的灰白平面，也许就是这个生物的脸；深深的、凹陷出去的、仿佛没有底一样的几个黑窟窿。它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布在“脸”上，让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一幅被称之为“尖叫”的名画。
只不过“尖叫”那幅画上仍有人形；从这个生物的身上，已经彻底看不出任何一丝曾属于人类的痕迹了——连它支撑着“脸”的庞然身躯上，都深陷着一个又一个的黑幽幽孔洞，像是被螃蟹钻出了许多洞眼的一片逝世寂沙滩。
即使是这么古怪的相貌，也没能在林三酒心中激起一点儿反抗和戒备的意识。
“你身边的这个孩子，很难想象它也曾经是一个人类吧？噢，不对，它好像是三个半人类组成的……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想你也已经起头领略它的奇妙之处了。”
谁人嗓音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轻轻说道：“你听说过谁人寓言吗？一个孩子无意间得知了国王的秘密，他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有性命危险；但又憋得实在难受，于是找了一个树洞倾诉，把国王少了驴耳朵一事都倾吐进了谁人洞里……”
林三酒转头望了望那生物脸上、身上不知多少个小洞眼，隐隐地浮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她后背上就微微浮起了一层盗汗。
“你身旁的这个孩子，可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家伙。它又温顺又和平，你感觉到了吗？一旦站在它身边，就再也兴不起任何有关暴力与对抗的念头了，对吧？谁知道人类孜孜以求的世界和平，只需要花费三个半普通人就能达到呢。”谁人人笑了一声，仿佛觉得这个情况十分有趣似的：“而且你跟它说的所有话，它都会像树洞一样默默地听出去……全部，全部都听出去。”
“不，等等——”
“想说什么都可以，你的能力呀，你的想法呀，你昨天的晚餐呀……来，试试看嘛。”
即使那人含混忽略了关键之处，林三酒也当然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开口；然而即使她现在已经转开了目光，谁人庞大生物脸上、身上的黑色孔洞，却像是钻进了她的脑海里一样，始终在视野中挥之不来——她每次意识到自己又在回想那些孔洞的时候，那股想要一股脑把什么都倾诉出来的愿望就更强烈了一分。
不行……她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卡片。必须，必须把它捡起来……
捡起卡片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对抗谁人庞大的生物。林三酒自己心知肚明这一点，又在心理上无法将二者断绝联系，因此一边抗拒着倾诉愿望、一边试了几次，憋得青筋都浮了出来，却连腰也弯不下来——她仍然能自由活动，她感觉到自己能唱歌，能跳跃，能吃饭，但唯独不能做任何有关“对抗”的事。
对了，少足！如果它察觉了自己的处境——
林三酒的目光刚一转，门后的人就立刻清楚了。
“别找谁人堕落种了，没用的。”他低声笑道：“刚才你的注意力都在我和它身上，所以没留意吧？你没发现吗，谁人堕落种已经对着空气砍了两三分钟了……它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只有它自己才觉得存在的世界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