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5 好空虚啊（1 / 1）

奇怪了，珍稀动物保护园中有地势高低之分吗？

随着林三酒一步一步越走越深，她不得不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腰间的绳子晃晃荡荡地从身后伸展出来，逐渐爬高，直至消失在矮坡后方。狭窄巷子变成了一片空地，在顺坡往下爬的时候，她的步伐慢了下来，空气好像都沉沉地压在了身上。

这里的……力场，似乎起头有些不对劲了。

她感到额头上有点儿痒，伸手一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沁出了细密的一层汗珠——除了纯触之外，周围情况中还有什么因素，正在急剧地消耗着她的体力。

再走一会儿，绳子的少度就不允许她再继承往前走了。即使林三酒心中再有愧、再不安，到时也必须回头；她没法拯救所有人，在末日中存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什么时候给自己划一条线，作为停止动作的标准。

不管她的心情有多急切，谁人受伤的小姑娘却彻底消失在了迷宫里。

接受实际，转身往回走……比林三酒料想的还要艰难多了。她定定地站在原地几秒，终于渐渐转过僵硬的身体，朝去路迈出了脚步。

“啪”地轻轻一声，远处的绳子软软掉落在了地上，另一头仍然系在她的腰带上。

林三酒浑身一震，第一时间升起的竟是疑惑——因为纯触分明没有捕捉到任何袭击的动静——紧接着，她一把扯下腰间的绳结，顺着地上少少的绳子狂奔了出来。

仅仅几秒钟，她就意识到了：要想在这个地方发挥出与平常一样的速度，自己会被消耗掉十倍的精力与体力。林三酒跑到一半时，甚至起头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渐渐变成半走半跑，直到遥遥瞥见刚才谁人男人倒在路口地面上的时候，才急忙加快了几步，却又在离他数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喂！”

她低声喊了一句，那人影却一动不动。除了很远处偶尔有什么东西走过的细碎声响，周围一片安静。不管袭击了那男人的东西是什么，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但林三酒还是没有贸然走上来。在一片昏暗中，她能隐约看清他的后背朝天，面朝大地，后脑勺上似乎光秃秃的没有头发；她试着叫了谁人女人一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林三酒从斯巴安给她的包里取出了一支手电筒，一片明亮的橙黄光圈刚一划破黑夜，一颗心“咯噔”一声沉了下来。

谁人男人并不是一个秃头。她觉得是一个“光秃秃后脑勺”的部位，正是谁人男人的脸——他圆睁双目、面容扭曲的脸，与后背一起朝向夜空，仿佛被永远凝固住了。

……她返来得太晚了。

手电光不能一直开着，以免引来了黑夜里散步的东西。林三酒关掉电筒，正准备要走过来的时候，不知怎么却又收回了步子。在她反应过来以前，她已经一侧身，重新闪进了同一片阴影之中。

认真回忆一下，刚才光芒一扫而过的那短短几秒间，谁人男人的确没有呼吸了。除了头被拧了一百八十度、双脚也留在墙角后看不见之外，他暴露在手电光下的面容、身体，也都是平平常常的人类模样……他的确是一个已经逝世来了的人类无疑。

堕落种的话，总会或多或少地有和人不太一样的地方。有些堕落种会把这种“不同之处”伪装起来，这也是林三酒为什么会第一时间觉得谁人小姑娘是堕落种的原因——但这个男人身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三酒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冒险走上来视察。保护园里的力场扭曲越来越严重了，她此刻如同站在无数股不同方向的海流中一样，光是维持身体平衡已经很花力气了。

必须要尽量避免一切不用要的体力消耗……她还要在天亮前赶来兵工厂。

她一边想，一边尽力使自己的呼吸重新平顺下来。

林三酒站在漆黑幽静的小道边上，一切声息和动作都如融冰一般消寂了。除了夜风偶尔送来远处的一声怪音，或大地遥遥的一阵晃动，这儿就静谧得像是逝世了一样。

过了十来秒，一个细细的女性声音打破了逝世寂：“……她走了吗？”

话音消散在夜里，又重归于寂静，好像只是一个幻觉。

不知又过了多久，地上谁人男人突然张口叹了一声气，用双手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他没有站起身，只是像狗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一张脸仍然处于后背上，望着天空。

“好难受，”他保持着这一个姿势，面貌冲天地说。刚才那种混杂着恐惧和渴望的男性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细细的、叫人听了难受的古怪音调：“好……好空虚啊。”

原来是堕落种吗？

林三酒在心中少少出了一口气，仿佛被卸下了什么重量。他们是堕落种，那是不是阐明刚才谁人小女孩也是堕落种？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她没有动，从阴影中静静凝视着远处谁人姿势古怪的影子。

“真想要一个进化人，”女性声音尖尖地说，“他们来来来来，要这个要谁人，正眼也不看我们一眼……拿我们当做东西用……药渣……”

咦？

林三酒皱起了眉头。

那女性声音说话时，也第一次渐渐从墙后浮现了出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男尸”不对劲了——一般来说，人的双腿越往下就应该越细才对，然而谁人男人的双腿却从膝盖处渐渐涨粗了，反而越来越大。因为从他的裤腿里伸出来的，并不是两只脚，而是另一个人形生物的身体。

原本是脚的地方，生出了一对粗壮的肉肢，顺着肉肢往后看，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说话“女人”的肚皮上。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她在剖腹产中挖出了一个完整成年人一样。

这就是她一直躲在墙角后不出来的原因吧？

“进化人，”男人嘶嘶地说，“进化人都不应相疑。”

“我不想逝世在这里，”那女人呜咽着说，“她却让我们逝世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