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 等五分钟，长官！（1 / 1）

不管你是谁，此刻是否被亲吻过，过来的人生又是怎样一路走来的……在踏上香巴拉土地的那一刻，一切都将会随风而逝。

现在，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空中列车跟从着前方几架直升机，在充斥着视野的茫茫一片灰雾之中，航行了近一个钟头。所有的雷达导航系统都封闭了，除了引擎与螺旋桨的轰鸣声之外，逝世寂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不停涌动翻腾、静谧无声的浓雾。

人们各自坐在位置上，有的闭眼出神，有的望着窗外天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最终一刻的到来。

林三酒是被一个细微声音唤回了注意力的。

“少、少官……”

她睁开眼睛，循声望来，发现刚才谁人瘦小的年轻男孩不知何时走近了斯巴安。他一手扶着椅背，似乎有点告急，身体硬邦邦地拱成了一个半弓形，嘴唇泛着与皮肤一样的苍白，衬得面颊上的痘疤更加血红。

坐在她对面的金发男人，懒洋洋地抬起目光，轻轻“嗯？”了一声。他似乎刚才也累了，像其他人一样小憩了一会儿，此时嗓音中还带着浓浓的、沙哑的睡意。

“少官，谁人，我，”男孩一被他的目光笼罩上，喉咙里顿时像缠上了一根钢丝似的，声音紧紧得仿佛要碎开了：“我……我想问您……”

“什么事？”

“谁人……现在我们一直没有开雷达……”

“是啊，”斯巴安微微一笑，放松而闲适地倚在椅背上：“怎么了？”

“这——这不是很奇怪吗？”这句话突然冲破男孩喉咙，脱口而出：“我们连自己在哪、又在野哪走都不知道，又到处都是雾，怎么——怎么——”

他说到这儿时，下意识地一转眼，猛地刹住了话头。众人刚才都被他吸引过来了注意力，此时都朝他转过来了一张张脸。每一张脸上，都带着同样的一副静谧面色。

男孩思维反应不慢，尽管面色骤然难看下来，却依然急忙改了口：“……怎么能到达香巴拉呢？”

即使林三酒也看出来了，他原本想说的话只怕根本不是这一句。

“奇怪了，”他的少官抬手拢起一头金发，笑道：“你没有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生物导航吗？”

“生……生物导航？”

“香巴拉在哪里？”斯巴安忽然问道。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男孩身上，但显然并非在野他发问；因为他话音刚一落下，整架空中列车里的人们都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臂——那男孩用余光一瞥，神情当即一震，踉踉跄跄地连退了几步。

一只只手臂，密密丛丛、整齐划一地抬进了天空里，指向右前方。

男孩紧紧地缩起后背，让他肩膀看起来更窄、一颗头看起来更大了。“我……我清楚了，我刚才是没留意……”他脸上一瞬间浮起了清清楚楚的惊恐，十分困难咽了咽口水，他瞥了斯巴安几眼：“少官，难道……你也有这个生物导航？”

“当然。”

男孩像是挨了一棍子似的，呆若木鸡地站立了几秒。他嗫嚅着要往回走时，却又被叫住了——“你坐在我身边吧。”斯巴安轻声吩咐道，“一会儿到了目的地，你紧跟着我。”

他低垂着眼皮、哆哆嗦嗦地坐了下来，一眼又一眼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少官，却不知道全落进了林三酒的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她这一开口，倒把他吓了一跳。他往后缩了一缩，先瞧了一眼斯巴安，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充满戒备地答道：“……我叫米姆。”

这个叫米姆的男孩，似乎对斯巴安满心尊敬。

林三酒沉默下来，从余光中静静地视察了他一会儿。这男孩年纪不大，五官扁塌、一脸痘疤，唯有一双眼睛里的光芒灵动活泛极了；他歪头想了一会儿，低声对斯巴安道：“少官，您来过香巴拉吗？”

金发男人摇摇头：“没有。”

“那……您为什么这么想来香巴拉？”米姆的声音压得很低，即使是坐在对面的林林三酒和余渊，也只能隐隐约约捕捉着一点儿边角。男孩话音一落，斯巴安闻言忽然抬起头，与二人对视一眼，几人在彼此眼中都瞥见了一瞬间的疑惑。

对了，他们这么想来香巴拉，是为什么来着？

米姆等了一会儿，见自己的少官始终皱着眉头没有答复，再开口时，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恳求：“少官，您……请您好好想一想……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您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大家——我是说，为什么我们都这么急切地想来香巴拉，连兵工厂也不回了？”

斯巴安呼了一口气，将脸埋在了手掌中；他的金发滑落下来，像一缕缕阳光穿透空气，用交错光影描摹出了他的手指骨节。

米姆下一句话，用气声颤巍巍地问出了口，竟充满了真诚的担忧：“您……您一切还好吗？”

不等斯巴安回应，男孩肩膀上突然落下了一只手——一个穿着安全部制服的中年女性，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将他拽了起来；就在她低下头来的时候，米姆立刻挣扎着用力拧过脖子，一条条青筋从赤红皮肤里浮凸出来：“你干什么！我被亲过的，我已经被亲过了的！”

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林三酒逝世逝世地盯着面前不停扑腾挣扎的二人，感觉脑海中意老师的声音一会儿似乎大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正在撕扯着她的灵魂——“放开他，”当她听见这一道喝声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这声音竟然出于自己口中：“放开他，不用传了！”

谁人中年女人一顿，扭头看了她一眼，始终没有松开手：“……为什么？”

林三酒站得笔直，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米姆惊恐未定，似乎仍不敢放下心；他从眼角里瞥着林三酒，脸却用力扭向另一边，恐怕一个不当心会被人碰到嘴唇。

“因为香巴拉到了。”她缓缓地说道。

米姆眼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光，顿时被这句话给凝住了。在他有点儿僵硬地渐渐转过脖子时，肩膀上的手也猛然松开了——那中年女人显然也感觉到了，一头扑近窗边，急迫得甚至吓了米姆一跳；空中列车里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纷纭朝窗外望了下来。

在直升机掀起的轰然风势中，灰雾一圈圈飞散开来，迅速露出了底下苍白嶙峋的大地。空中列车车头紧跟着直升机落了下来，“轰”地一下，众人被重重的震颤甩得离了地；高速滑行之下，他们七扭八歪地重新扶稳了身体，一双双眼睛里都亮起了光。

“到了，”不知是谁抑制不住激动地低呼起来，“到了！”

“香巴拉！”

“快，快出来吧！”

从列车里响起了人们哭哭笑笑、不能自持的呼喊声；甚至不等斯巴安发话，就有兵工厂成员打开了车门。外界的天光与雾气顿时一齐涌进了门，凉凉地弥漫在鼻间，像一块块漂浮在水中的碎冰。

“走，走了！”有人颤声叫了一句——那是一个进化者，他甚至没等兵工厂的人从门边退开，就一把将他推出了门，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他一出来，刚才在戏院里温暖合作的人们顿时也都急红了眼，踩着彼此的脚、推着别人的背，争先恐后地挤出了门。

林三酒一颗心在胸膛里砰砰跳，猛然加快的血流打击得皮肤都微微发痒了；即使是与人生中的初恋在第一次约会时，她也从没有这样激动过。然而她、斯巴安和余渊，却是一群人中唯一一群没有动地方的——不是他们不愿意早点儿出来，是因为有人在杂沓中紧紧地拽住了他们的手。

“托付，”米姆两眼泛着惶急的光芒，低声恳求道：“少官，少官，您再想想，您是不是身上一切都好？为什么您要来这儿？”

他一手逝世逝世拽住斯巴安的袖子，一手却拉住了林三酒。

或许他是看出来，一旦林三酒走了，他恐怕也很难留得住自己的少官了；因此米姆压根不敢松手，半蹲在地上，用双脚抵住地面，只一遍遍哀求道：“少官，只等五分钟，五分钟！”

余渊没被拉住，但碍于林三酒走不了，他也走不了；他看起来十分不耐烦了，来回跺了几次脚，喝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甩开他？香巴拉就在外面，我们却磨磨蹭蹭地出不来！”

在几人说话时，列车里的人已经呼隆隆地走光了，匆匆地没入了外面浓浓的灰雾里。外面雾气翻腾，看起来如同一片烧开了、正咕嘟咕嘟冒泡的水，人一走出去，几乎就立刻被淹没了影子，只有他们的哭笑声还在回荡。

“再等五分钟，少官，”米姆逝世命地拉着斯巴安——他看起来随时可以松开林三酒，把全部力量都用于挽留斯巴安。林三酒只觉自己一半灵魂焦急着想要扑出来，另一半却嘶吼着不肯动，矛盾之下，她只是愣愣地立着，盯着米姆没动地方。

“您听，”男孩几乎快要哭出来似的，“外面没有声音了！”

三人神情一凛，侧耳再听时，发觉雾气中果然只剩下了一片逝世寂。

刚才出来的人们，仿佛全都一瞬间蒸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