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四十九章 利民是为了利国（1 / 1）

宿斋祈雪之后，章越离开了戒宫，回到了皇城。 章越的马车经由韩绛府邸时，看到络绎不绝前来拜祭的庶民们。 其实历史上韩绛政治上的建树并不多，甚至还有罗兀城之失，但只要你办成了一件好事，老庶民们就会将你放在心上。 这也是【利民】的所至。 想起章越与韩绛的友谊，章越不由难过。 说实话二人共事这一年多来，韩绛对于利益上一直攥得很紧，分润给自己不多，大部分的益处还是给他自己的心腹。 但是韩绛对自己于国家大政上的选择几乎称得上言听计从。 无论是进取青唐，改役法，孟子伴祀上，韩绛都听取了自己意见，全力的支持。 …… 车驾在皇宫外停下，章越穿着紫色朝服迈步入京城。 章越走得很快，但官员所戴少翅帽容不得他走了这么快，这使得官员走路时都必须保持着一等独特的姿势。 当年寇准微服至民间，一个老头子对他格外恭敬。寇准说我就是个普通书生，你不用这样。 老头子说你可是朝廷命官，我可不敢对你不恭敬。 寇准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头子说你刚才通过狭巷时侧身左顾右盼，恐怕有东西碰着你的帽子。你要不是常戴少翅帽，哪会有这般？ 所以官家走路时不好走快，否则帽子便会东倒西歪，看起来是一等失礼之举。 章越心底对官家有气，当即疾步而入，此刻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帽子歪了也就歪了算了。 内宦见章越如此急匆匆地入内都是吃了一惊，当下纷纭退到一旁，有识趣地立即来通禀。 石得一正在内殿服侍官家，正听得内侍匆匆禀告。 石得一听说章越来者不善也是吃了一惊，正想如何说辞，却见官家已经是问了过来：「何事？」 石得一只得低着头禀告道：「陛下，章越祈雪已毕，人已在宫内。」 官家道：「朕正要见他，让他来说话。」 官家说完却见石得一犹豫了一下问道：「怎么？」 石得一将话吞了出去道：「陛下……是。」 官家当了十几年皇帝那看不出石得一这少焉的犹豫心想，莫非朕令章越祈雪之事，令他生了什么不快。 但转念又想，朕如今已非当初，章越不敢如何。 想到这里，官家昂然道：「在便殿赐见！」 少焉后得了官家接见诏令的章越，正了正衣冠，恢复静谧走进了便殿内。 章越先是向官家行叩拜之礼，官家看着章越神色如常，倒也是觉得没什么，再如何君臣之分就不会有变的。 章越起身后，官家没有一如既往地让石得一给对方赐座，给予宰执的礼遇，而是让对方站着说话。 官家道：「祈雪之事，卿办得如何？」 章越言道：「陛下之圣德必能感动天子祖宗，择日降下甘霖恩泽庶民。」 官家听章越的口气很显得很静谧，没有一点波澜，似没有因自己打发他来祈雪错过韩绛丧礼之事而愤怒，更没有一点因赐座礼遇被免来的不高兴。 官家其实就是用这样一个方式来表达，你的一切恩遇都是朕给的，但朕也是可以收得返来。

官家见小小达到了目的，立即对石得一道：「还不快给章卿赐座！」 石得一闻言立即告罪道：「是臣疏忽了。」 说完石得一亲自搬了张交椅给章越坐下。 「开陛下。」章越一屁股坐下。 官家已经是开口了道：「吕 惠卿禀告言，西人于西界点集入寇，贼自满堂川、大会平杀伤防田人马，兵官李浦等逼逐出塞。此战我军大胜，吕惠卿奏高永能有功。」 「吕惠卿的确处事得力，与西贼交兵连连获胜，朕打算除鄜延路经略使外，再让吕惠卿和徐禧一起兼措置陕西缘边四路边防事，诸路措置未了事。」 「卿觉得如何？」 官家说吕惠卿一方面是赞他能干，一方面是要章越在攻夏之事上有所表态。 同时也有点利用吕惠卿刺激章越的意思。 天子用人都有两手准备，确保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朝廷离开了谁都能转。 而章越则道：「陛下，吕惠卿能文能武，能治国还能治军。徐禧是臣幕府出来的，他有兵事之少，臣是知道。当年无论是讨熙河，还是制辽，臣皆多仰赖其谋。」 「如今征夏之事上有吕惠卿，徐禧二人协助，陛下就不用问臣了。」 官家听了章越话里的意思，居然完全不将他隐隐的威胁放在心上，也是脸上一僵。 对方根本不接啊！ 官家闻言后，有些几分面上挂不住，当即放下身材赔着笑脸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朕还是要用卿。」 「朕当初说平天下不可无序，故而朕先命卿先取熙河以断西夏右臂，再取灵武以继大辽右臂。如今熙河卿已助朕而定，下面便是直取灵武了。」 章越看了一眼官家，这计策明显是自己向你献上了，你又取来自用了。 章越毫不留情面地道：「陛下，先取熙河断西夏右臂是王韶提出的！」 官家一听好么，昔日你章越是吃了炸药了，是要对朕火力全开吗？ 官家知章越昔日真动怒，忙拿起茶碗品茗，掩盖自己的尴尬和惊慌。 章越道：「陛下，昔日臣有一事不吐不快，韩绛病逝，他的身后事陛下可安排好了？」 官家放下茶碗道：「朕已缀朝三日，其余事还正在议论，卿这几日祈雪故不得听闻，一切依卿之意定夺好了。」 一旁全程旁观的石得一心道，官家真有几分‘怕"章相公的。 章越道：「陛下，臣这一次回宫路过韩府瞥见吊唁的庶民络绎不绝，每日都有数万的庶民前来祭奠，甚至听说还有庶民卖了衣服作为路费不远几十里前来吊唁。」 「陛下，可知民心否？可知水可载舟，亦能覆舟否？」 官家闻言终于忍不住道：「章卿，朕当然知道民心。但朕用新法破兼并，不正是为了利民利庶民。」 「再退一步说，此乃天子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朕再得民心，夏国庶民便能归附吗？这民心能助朕伐夏吗？但只要破了夏国，天下民心皆得之！」 闻言章越断然言道：「陛下错了。臣所举的利民正是为了利国！」 ps1:大家新春快活，龙年大吉大利，多多发财，事业旺旺，阖家幸福！ ps2:感开一拾肆秀书友的再次上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