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三转一响(1 / 1)
夜。 进步电器厂,工人休息的大通屋里。 桌上,地上,随处可见印有秦琼和尉迟恭的年画。 岳屠夫要在这里,非得直呼好家伙,中间腾个空地,让他老娘睡里头,什么小鬼? 阎王爷来了都得头皮发麻! 这不刚印好的画,得晾晾墨么。 王山河把着一张桌子,像个无情的印刷机械,铺红纸,擦擦擦,轻轻掀起,一张完事。 刷墨,下一张。 哈欠连连。 瞅了眼趴旁边桌上,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建昆,心里又挺乐呵。 等他醒来,非吓一跳。 瞧瞧这哥们这效率。 俩货起先四手联动,到10点,后面磋议每人轮班一个钟,但王山河轮上来就没吱声。 反正他现在解脱了,白日集市上,大伙都是裁好纸拿过来。 建昆不一样,白日还得忙活。 王山河大抵能猜到,建昆为什么突然搞起这买卖,这不即速要进京上大学么,赚点生活费,再给家里留些钱。 建昆硬塞他钱,他打逝世不要。 他又不缺钱用。 “加油干,一定要让建昆进京吃香的喝辣的!” 有这个目标作支撑,小王同志再次精神饱满。 擦擦擦! 李建昆这几天的确有点累,一觉睡到四更天,醒来一瞅,当真被惊到。 “嘿嘿咋样,牛吧,就差50副,即速完事,你接着睡。” “卧槽你打鸡血了?” “那不得没事打两管。” “……” 天边刚泛白毛,院门啪啪响。 雇主到。 刘三儿推辆二八大杠,后座上夹卷麻袋。 进屋扫扫,好家伙! 忒讲疑用,都拾掇好了,厚厚两摞码在桌上。 “我说墨干没干啊?” 李建昆示意他自己检查。 刘三儿验货半天,没得问题,倒也爽快,准备好的20张大联结,拍桌上。 遂用麻袋装好年画,自行车后座上,左右各吊一袋,准备闪人。 “等会儿。” “咋了?” “有票么?自行车票,收音机票,缝纫机票,手表票,或者工业券。” 能随手拿出二百块进货,显然是投机倒把的老油子。 这年头投机倒把的,能不沾票证? “三转一响?” “嗯。” 小王捅了捅李建昆:“我爸能搞到。” “你爸也要淘换啊,他这么忙,不能凡事都指望他,咱能自己搞最好。” 刘三儿嘿嘿一笑,这你可算找对人了。 停好自行车,走过来,抬起右手勾了勾。 李建昆把刚到手的二百块,又递返来。 刘三儿拿在鼻尖嗅了嗅,一脸陶醉,揣进兜。接着在棉衣内衬一顿挠,左右互挠,里面有个军火库似的。 啪! 一张自行车票,拍李建昆手上。 啪! 一张缝纫机票。 啪! 一张收音机票。 啪! 5张工业券。 工业券是個万金油玩意儿。 买这些个,都能使。 通常自行车12张,缝纫机8张,收音机6张。 手表是5张。 获取方式简单粗暴,城镇职工搭配工资发放,每20元配一张。 专业票证,就需要非凡渠道。 一般先要单位带领打便条。 益处显而易见。 但凡这个品类,啥紧俏款式都行。 不存在像工业券那种,有些高档货需要补票的情况。 “清了吧?” 说他老油子还真不冤。 “行。” “诶!这买卖做得才叫舒坦嘛。” 刘三儿显然赚不少。 李建昆要是自己来淘换,指定不能要二百,但得费工夫,未必是一两天的事。 他观念不同,觉得时间特宝贵。 各取所需吧。 这叫双赢。 “兄弟,要是……” “停!啥也别说,再要再来。” “……” 我来,这小子不愣啊! 刘三儿忽反应过来。 人家心里明镜似的,但假装不知道。 这样即便出事了,大可以继承充楞,自己的确啥也没告诉他啊。 顶多批评教育一顿。 再说人家是状元,县里的宝物疙瘩,只怕批评教育都是私下的。
狗几把,真贼啊! 得,跟这种聪明人合作,他也放心。 心情大好。 颠了。 ----------------- 2月6日。 大年三十。 陈家坪集市,邻近中午,摊位前已不成部队,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意料之中。 当地风俗,下午就要张罗贴对联。 索性李建昆也准备彻底收摊,知足了。 其他暂且不提,期间单是刘三儿,就再次登门两回,每次一千副年画。 这就是四百块。 “山河,下午有事吗?” “你要说没有,那也有,主要看你想干嘛。” “提个亲来。” “豁!给建勋哥?” “不然给你啊?” “嘿,那得来啊!” 小王精神一震,自从建昆淘换三转一响的票证,他就猜到为什么事。 “走,先来趟向阳厂,借个电话用,别咱们一来,那家伙颠返来了。” ----------------- 下午两点多。 县百货商场。 挨着年夜饭的时间段,商场里还是乌泱泱的,人流如织。 所幸记忆中每逢过年,各售货台被群众攻下的阵仗,没有上演。 这年代的铺子,甭管卖什么,有个固定形式: 外面置一条少少柜台,把整个铺子围起来。 通常是玻璃柜台,方便群众看货。 这个卖自行车的铺子,也这样搞,玻璃柜台里,摆的是自行车配件。 铺子不小,制品自行车有一排,搁中间。 “同志,大凤凰没了?那28型永久咋卖的?” “半链罩,还是全链罩?” “全的。” “180。” “行,我要一辆。” 唰唰! 掏钱,给票。 “同志,红灯收音机怎么卖?对,就你后面货架上,左手边谁人大的。” “这种?高档货,120。” “可以,我要一台。” 唰唰! 掏钱,给票。 “同志,这缝纫机怎么都是杂牌?” “少眼不?什么叫杂牌,这可是东方红牌!” 一路客客气气没被怼,但最终还是无法幸免。 没办法,都是女大爷。 投诉啥的,完全没用,怼返来?你试试。 今儿能买到东西算你狠。 东方红这仨字,自然不陌生。 可有这牌子的缝纫机吗? 李建昆实在没印象。 奈何没得选。 “多少钱?” “110!” 豁!有点贵啊,嗯,那就没错,是好货。 这年头可不兴以次充好那一套。 一分价钱一分货。 比金子还真。 像自行车,一百左右,五花八门的牌子也有,但卖到一百五以上的凤凰、永久、飞鸽三巨头,就是不同。 清一色钢管大杠,皮实得吓人,压个几百斤货跟玩似的。 后来远销非洲,被黑哥们玩出不少花活,看着都怕。 “行吧,我买一台。” 唰唰! 掏钱,给票。 手表没得选,上海牌几乎一统全国。 “同志,要这个102块的女士款。” 唰唰! 掏钱,给票。 商场里,老多人看惊呆了,啥家庭啊。 一次性搞定三转一响? 有人硬瞅着这俩小子,把四样买齐,拢共还没花半小时。 这还不算完,又来看此外东西。 也不见大人,两个小年轻,搁这可劲挥霍,啧!靠山貌似不能细想。 商场门外。 突突突地驶来一辆拖拉机。 李建勋站后斗上,满头雾水。 这不中午,他弟打电话到厂里,让他下午两点左右,一定搞辆拖拉机到这边。 说关系到终生大事! 卧槽这他敢不上心? 求爷爷告奶奶也得把厂里拖拉机整一辆出来啊。 弟弟现在可是全家……不!全大队的希望! 问到底什么终身大事吧,还不讲,说过来就知道。 这会不但一头懵。 还心如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