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以爱民之举，行虐民之事！（1 / 1）
郭翀的话一出，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众人面色陡然一滞，李善少更是连忙出声怒喝道： “郭侍郎，休得胡说八道。” “我大明朝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传启，为万民恋慕，岂会有人在科举考时写反文。” 李善少一脸阴翳。 反文，这可不是小事，尤其还是在新开科举的节骨眼上，陛下本就略对士人不喜，要是出了这种事，只怕会严重影响到日后的科举取士。 他岂敢不重视？ 吴公达狐疑的看了眼郭翀，他了解郭翀的为人，是有些心高气傲，但这种口误还是绝不会犯的。 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而且这可是科举，对天下士人而言，一步登天的机会，耗费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就为在这时候写一篇反文？ 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朱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他冷冷的看着郭翀，沉声问道：“郭侍郎，你说你审阅到了一篇反文？” “当真如此？” 郭翀跪伏在地，头几乎贴在地上，咬牙道：“回禀殿下，臣……臣的确看到了一篇反文。” “臣不敢说谎。” 周围逝世寂。 要是郭翀没有这么确定的开口，其他官员都只觉得是郭翀口误，但朱标亲自询问，郭翀还不改言辞。 那就阐明此事为真。 真有人在科举的试卷上写反文。 李善少此刻只觉头皮发麻，连忙起身将郭翀桌上的试卷拿了过来，吴公达等官员对视一眼，也实在是坐不住了，纷纭站起身看了过来。 他们很想来看看这反文究竟写了什么，只是终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也实在害怕牵连出去。 李善少只粗略看了几眼，脸色就陡然一变，快速将这份试卷合上，朝朱标作揖道：“禀殿下，这份试卷上的内容的确有大不敬之嫌，臣觉得当即刻将此人捕捉，并彻查其同党。” “以儆效尤。” 朱标目光微沉，并没有开口，而是伸手将这份试卷接了过来，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 “朱明其实不爱民。” 当看到‘朱明其实不爱民’时，朱标眼中露出一抹嗤笑，道：“孤还觉得是什么反文呢，原来只是一个士人的自觉得是。” “我大明不爱民？” “陛下乃布衣出身，生来遭受了各类魔难，对于底层人可谓是呵护至极，何来不爱民之说？” “放眼历朝历代，可有我大明这般体恤庶民的时候？可有我大明这般为万民做主的时候，可有我大明这般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的时候？” “大明之爱民，古往今来罕有，岂容这般小人中伤？” 朱标冷哼一声。 他把这试卷放到李善少手中，并不做什么讳饰，让李善少当着众审卷官的面，将其中内容念出来。 他要一一反驳。 若是其他内容，他或许还要游移一二，担心传出来，引起不利影响，但说到爱民，天下历朝历代，他自认无一朝能跟大明相比。 他也是有意把这篇反文，念给其他大臣听，就是为避免这些人私下妄议，继而传出谣言，中伤陛下威名。 若是真把这篇反文给捂下来，就这些文臣士人，指不定就有人来胡编乱造，与其如此，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念出来。 彻底断绝这些人的胡思乱想。 将谣言扼杀在起步。 李善少一怔，随即清楚过来，知晓朱标是何用意，心中也暗暗佩服。
若其他人遇到这种事，捂盖子都还来不及，有多少人敢有朱标这般胆量跟气度。 这种自疑世间罕有。 李善少拱了拱手，淡淡的扫了几眼一旁的官员，正色道：“大明立国以来，的确受受了许多非议。” “也有许多士人，感念受元，对大明之政多有不待见，但我朝对庶民之宽仁岂是这些人能污蔑的？” “昔日便以这篇反文为例，狠狠的驳斥一番。” 李善少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肃然道：“这篇反文，开篇便说我大明会亡于农民起义。” “并说我朝不爱民。” 对于开篇的部分，李善少并没说几句，直接起头了正文。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到有九年荒，皇恩四季浩荡荡，朱明其实不爱民。” “洪武皇帝自开国以来，便标榜爱民之意，实则是以爱民之举，行虐民之事。” 念到这句，李善少眉头一蹙，心中也是有点慌神，这可是近乎全盘否认了现今陛下为民做主啊。 吴公达挑眉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郭翀，心中也不由倒吸几口凉气，若这是自己审阅到的。 只怕比郭翀还要惊恐吧。 此刻，殿内除了被要求念诵反文的李善少，坐在主座的朱标，其余臣子全都跪在了地上，双眼盯地，不敢发出涓滴声响。 朱标目光阴冷。 并没有出声，只是抬手，示意李善少继承往下念。 李善少额头已溢出了不少汗，只是并没有伸手来擦，继承道：“明兴于农民起义，也必亡于农民起义，这是历史之昭然。” “明立国以来，天下洪灾依旧不停，粮食产量始终未增，天下卫所已趋于崩溃，卫所民户逃失严重。” “究其根本……” “便在于明并不爱民。” 朱标冷哼一声，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心中亮堂，自己父皇做了什么，天地可鉴，岂是区区一篇反文就能颠倒是非的？ 他也想让百官知晓，他朱家之大明得国之正！ 还是天下至正！ 李善少继承道：“洪武帝淮右布衣取天下，驱除鞑辱，恢复中华，得国之正，莫过于汉明。” “洪武帝以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五载而成帝业。” “此等丰功伟业旷古未闻。” “更因洪武帝出身平民，更懂得底层人民的不易。” “他重视农耕、减轻赋税劳役；为减少灾荒给人民带来的负面影响，多次赈灾救济，广受人民的恋慕。” “故大明立国之初，社会生产力也得到迅速的恢复和发展。” “并且，洪武帝十分崇尚节省，反对骄奢淫逸之风，对官员管教甚严，由此树立了向俭的风尚。” “洪武帝休养生息的政策，使得明朝对天下的的统治得到巩固，人民生活富足，社会发展快速，这段治理可被称为洪武之治。” 听着这一大段对现今陛下的夸赞之词，百官原本低垂的头，也不由微微抬起不少。 朱标面色稍缓，露出一抹笑意。 但郭翀听到这几句话，却是没有任何喜色，脸色更是煞白，头也彻底贴在了地上，完全没有抬头的想法。 而李善少也毫无笑意，嘴唇更是微微颤抖着，忐忑的看了眼朱标，咬牙继承念道：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