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选择（1 / 1）

雨夜里，陈迹扯来了身上沉重的蓑衣，只戴着一顶斗笠狂奔。 他低头查看，只见一条半个小拇指甲深的伤口，从锁骨横裂至胸口。 伤口还在流血，血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将衣服湿透。 陈迹甚至能感受到，仿佛随着血液流出，自己的生命也正一点一点流走。 “真倒霉啊。” 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浅浅的挨上一刀，以苦肉计来演戏逃离。 然而他终究不是常年修行之人，对身体掌控不足，导致这一刀挨得有点深了。 此刻此刻，伤口钻心的疼，饶是冰凉的雨水也无法减轻半点火辣之感。 但现在不是思考伤口的时候。 陈迹一边撕下衣服做简单包扎，一边回头来寻景朝谍探。 两人一前一后撞破层层雨幕，距离红衣巷越来越远。 待到跑远，景朝谍探忽然气喘吁吁说道：“大人，大人，别跑了，您得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陈迹跑进一条小巷，确定小巷子里没人之后，肃然道：“朝仓赌坊是一个陷阱，谍探司根本就没有抓到人，金猪对外宣称已经抓到人，是因为他想引你们来。” 景朝谍探将疑将疑：“可我们得到情报……” “卧底的密谍是吗，金猪早就发现他身份了，那是他有意放给你们的。” 谍探还是没法相疑，他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一步步逼近陈迹：“大人，可还有其他能够证实身份的事情？” 陈迹思索少焉说道：“百鹿阁，这个够不够？昨夜你们曾在红衣巷金坊接收过一批货物，对不对，暗号罗天。” 谍探不知道百鹿阁的存在，所以前半句没听懂。 但是昨夜接收货物的动作力，他是参与者之一。 谍探深知，以陈迹对此次动作的了解程度，若陈迹是宁朝密谍司的人，那他们昨夜一定被围困剿灭了。 所以，陈迹不可能是密谍司的人，只能是他们景朝军情司的卧底。 谍探看着陈迹，肃然起敬：“兄弟辛苦，卧底疏不易，我刚才还不当心砍伤你！” 陈迹压了压手：“都是为景朝效力，你方才不知我身份，不怪你！” 谍探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 陈迹答复道：“我已经知道潜逃者在哪，你随我来抓捕他！” 然而谍探犹豫了少焉，最后笃定道：“不行，此时司曹还在围攻赌坊，我必须先来告诉他们那里是个陷阱，这样，你告诉我潜逃谍探位置在何处，我禀报了司曹之后，即刻率人与你汇合等等……” 下一秒，陈迹忽然向谍探扑来，谍探惊恐，想要抬刀抵抗，却被陈迹雷霆般一拳捶在手背上。 当啷一声，刀应声掉在石板路上。 “你？” 谍探瞳孔膨胀，两人厮杀在一起，拳拳碰撞，可此时的陈迹，完全不像在赌坊时那般柔弱，一举一动间，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他能招架的。 明显双方同时出拳，他的拳才打到一半，陈迹的拳头便已经击打在他脸上。 谍探这才清楚，原来在野仓赌坊时，对方实在演戏。 恍然间，陈迹已矮身，用肩膀，用肘臂朝谍探怀中撞来。 谍探如遭战马冲撞，一步步后退，摔在了小巷子的墙壁上。 可景朝谍探本就因摔下二楼有了重伤，此时再经此重创，已经是气都顶不上来了，只能缓缓跪在地上。 陈迹一点点接近过来，谍探奋起最后的力气，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刺来。 却见陈迹一脚踢掉匕首，从谍探腰间拔下刀鞘，绕至背后，将刀鞘横在对方脖颈紧紧勒住。 两人一同向后倒下，他们躺在青石板路上，仰头看着雨滴从苍穹落入狭窄的小巷。 像是躺在天井里，视野只剩下这世界的一小方。 陈迹双手用力，刀鞘压碎了谍探的喉结，堵住了气管。 谍探彻底没了声息。 他至逝世也想不清楚，一个宁朝密谍，为何会知道它们军情司那么多事情。 少焉后，陈迹虚弱起身，将谍探藏于小巷的杂物堆中。 他在雨中伫立少焉，最终提起谍探的刀走出小巷。 他今晚的时间很紧。 安西街商铺林立，总会有人因经营不善搬走，再有新的生意人搬出去。 半个月前布匹店倒闭，到现在店面都还没有盘出来。 此时，陈迹渐渐爬上布匹店隔壁的屋顶，猫着腰当心翼翼走在屋脊上，俯瞰视察布匹店的后院。 这一夜费尽周折，为的只是自保，不被人出卖身份。 而现在，目标就在眼前。 陈迹小声问一旁的乌云：“确定是这里吗？” 乌云点点头，喵了一声：“我问的谁人狸花猫，原本带着小弟在这里落脚，结果被那人惊扰，只能跑街上来避雨。” 陈迹神情古怪：“你是真噩梦说通狸花猫给你指路的，不是说它脾气不好吗？” 乌云昂起脑袋，挥着爪子比划起来：“猛猛敲，不过，我答应它了，下次它们跟安西街的那群猫打架时，要帮它出手一次！” 陈迹：“猫猫的社会关系也这么复杂？” 乌云担忧的看向陈迹：“你的脸色好差，伤口有没有事？” “有事……陈迹坦诚道：“但现在有比伤口更重要的事，走吧，结束这件事！”

他扒着屋檐，轻轻落入布匹店后院，如猫般蹲在地上，悄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正屋大门洞开，敞开的房门上还有一只血手印。 陈迹给乌云指了指窗户，一人一猫分为两个方向往正屋接近过来。 雨滴落在灰瓦屋顶，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若没有厮杀，一定是个适合裹着被子睡上一觉的好天气。 陈迹倒提着少刀，来到正屋门口…… 屋内并无埋伏。 只见那昏暗中，一个狼狈的身影平躺在地上，呼吸微弱。 屋内地上满是血迹，躺着的人身上，少说有十余道伤口。 当陈迹接近时，却见地上之人翻身而起，对方手里翻出一柄匕首来，如毒蛇吐疑般割向陈迹的脖颈。 陈迹抬手以少刀将匕首架开，可对方如跗骨之蛆，出手阴狠狠毒，连绵不绝。 此人明显不是行官，杀气却远超陈迹所见过的所有谍探与密谍。 陈迹只能一步步后退，等待乌云从背后偷袭。 此时，双方一个追杀，一个飞退，来到正屋门边。 可当那潜逃谍探借着外面的光，看清陈迹斗笠下的面目时，竟惊呼一声，瞬间收回了匕首。 陈迹惊愕间，对方毫无防备的跌坐在地上，仿佛油尽灯枯一般虚弱道：“陈迹，你舅舅在景朝政治斗争失败，正有人秘密剪除他的所有党羽，司曹是陆观雾的人，他们已经起头脱手了，你也要当心。” 说罢这句话，对方像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重新躺了下来。 陈迹他设想过进屋后会有一场厮杀，也设想过对方可能已经重伤逝世来。 他本事为了杀人灭口而来，却没想到故事的展开，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难怪此人不往城外逃，也不往人多且鱼龙混杂的地方逃，恰恰像送逝世一样来到安西街。 原来是为了给自己透风报疑…… 可对方说的是真相吗？ 亦或是为了生存编的谎话？ 陈迹无法确定。 他打量过来，却见伤者年级约二十七岁，面色苍白且呼吸微弱，衣着朴素，打扮得像个普通轿夫、苦力。 陈迹因失血而一阵眩晕，他拄刀靠在门框上，静谧问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司曹为何派人追杀你？” 伤者仰躺着惨笑起来：“我是你舅舅培养出来派到宁朝的，司曹当然第一时间就想派人杀我，可惜那几个臭鱼烂虾，实在不经打。” 说着，他吃力的抬起手来张开五指：“我杀了五个，他们五个想杀我都没能成功，厉害吗？” 陈迹不为所动，“我如何疑你？” 伤者沉默少焉，喘息着笑道：“不错，这些年一直教你，不要听疑任何人的话，你终于出去了！” 陈迹默然。 此人竟还是自己进入军情司后的带教老师？ 若以目前线索来看，对方似乎是自己舅舅专程派到宁朝，领自己进入军情司的人物。 可陈迹已经不是曾经的谁人陈迹，他连对方名字都喊不出来，他也无法相疑对方所说的话。 他也从未见过自己那位舅舅。 而且对方所说的那些话里，还有许多逻辑对不上的地方：若司曹真相杀自己，今晚在太平医馆的时候，为何不杀？ 等等…… 若像自己先前判断的那样，司曹面具下不止一人来扮演，那会不会有人想杀自己，有人则不想杀？ 不确定，太多的不确定了。 陈迹感觉自己脑子像是被搅成了浑浊的泥水。 陈迹问道：“你都快要逝世了，为何还要拼着一身伤势来给我透风报疑？” 伤者明显愣了一下，他缓缓看向陈迹，有些难以置疑道：“你我搭档数年，兄弟一场，这还用问吗？你把我吴宏彪当什么人了？” 陈迹：“这话真没法接！” 他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和这位吴宏彪有过怎样的情谊。 此时，吴宏彪缓缓说道：“我可能回不来景朝了，可以托付你一件事情吗？” 陈迹静谧道：“你说！” “我跟你提起过的谁人妹妹还在景朝，若你哪天有机会回到景朝来，请务必求你舅舅，救下她，他虽下野，但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到的，可以吗？” 陈迹沉默了，他无法答应。 吴宏彪践踏不答，立刻情绪激动起来，牵动了伤口，连呼吸都费劲全身力气。 他缓了许久，怒目等着陈迹：“陈迹，你怎么变了？我先前还恶作剧说，等回景朝了，撮合你俩！陈迹，求你，我潜逃之后，军情司不会放过她的，如果你舅舅不救她，她这辈子就完了。” 陈迹依然不答，他拎起刀，渐渐走至吴宏彪身边，将刀刃抵住对方的脖颈动脉。 吴宏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疑的看着他。 昏暗的屋子里，陈迹的所有表情都藏于斗笠的阴影之下。 屋外忽然雨停，世界寂静。 仿佛连命运都在等着他做出选择，要不要杀掉一个’可能冒逝世来给他透风报疑，却可能导致他暴露的人！‘ 最终，陈迹将刀收起，渐渐走出屋子。 他站在院子里，少少舒了口气，轻声道：“乌云，帮我看好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