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君临天下,旧怨难平(1 / 1)
燕狂徒和叶横舟所在的是一处小院,而现在,原本空旷宽阔的院子里,正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穿青衣的年轻公子,意态慵懒,袖袍随风飘荡,满是淡淡风、溶溶月的文质雅气。 一个是披罗裙的雍容女子,不施粉黛,难掩绝代风华,那双水润秋瞳始终聚焦在居中须眉身上。 就像是一片被东风吹皱的湖面,载满柔情,波光粼粼。 ——显然,两人都极为不凡。 但被他们簇拥着、拱卫着那名白衣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那白衣人相貌俊朗,身材雄壮魁伟,不输燕狂徒,整个人充满了英武阳刚的英气。 可他却有种莫名的倦意。 这种倦意虽淡,却极为显眼。 疲倦、懒散从他的眼睛里,神态中,乃至身上的每一个角落,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让任何人都能感受到。 只有当他瞥见燕狂徒时,那双眼睛里,才突然爆发出一种无法掩盖、难以隐藏、更无法抑制的光。 灼热的、炽烈的、狂热的光。 就像是被这光点亮了生命一样,他双拳紧握,浑身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斗志。 战意如浪潮般汹涌,似金铁般凝练,在风中激荡、爆发。 “你果然没逝世,燕、狂、徒。” 燕狂徒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先转过身来,大大方方地露出后背,反手带上房门,再回头面向这三人。 老人用一惯的傲然语气,宣判道: “不偷袭吗?错失这個唯一的机会,只会让你们统统逝世在这里。” 白衣人微微一哂,拂袖道: “今天要出手的,只有我一个。” 来人正是权力帮帮主,“君临天下”李沉舟,及他的两大左膀右臂。 袖里日月柳随风。 流云水袖赵师容。 燕狂徒嗤笑一声,直接道: “区区一个完颜决,就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你不敢战他,却有胆子来挑战我?” 宋国向金国投递降书,完颜决亲自南下之事,就算是街边小民也多有议论,以燕狂徒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楚。 他很清楚李沉舟的打算。 面对完颜决的天地霸拳,李沉舟也不敢轻言必胜。 毕竟他虽号称“君临天下”,却连一统江湖也没能做到,更遑论是高高在上的宋国庙堂了。 完颜决却是真真正正的金国至尊。 要战这样一个没把握战胜的敌手,李沉舟就得做些“准备”。 这“准备”,便是先战燕狂徒。 权力帮能有今天的规模,至多一半功劳,要归于李沉舟的个人魅力。 几乎所有的权力帮成员狂热地崇拜着他,并且相疑着他。 在他们眼中,李沉舟俨然是一尊不败的斗神。 但李沉舟终究是人。 所以他失败过。 而且是惨败。 武夷山之战,燕狂徒以其盖世神威,几乎杀得所有参战高手都丧了胆气。 每一个和他交过手的人都启认,燕狂徒的武功造诣,已超越天下所有强人一大步,乃实实在在的举世无敌。 甚至是史上最强。 就连和他朝夕相处的李沉舟,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位老帮主、老师尊,竟然这样的强。 那是一种让人感到绝望的强大。 武功越高,就越能感觉到燕狂徒的境界,究竟已到了一种怎样空前绝后的地步。
就像是坐井观天的青蛙,只有跳出井口,才能意识到这天地有多广阔。 李沉舟就是这样一只有幸跳出来,却又无力够着天的青蛙。 纵然心智脆毅如他,也不禁自问: 我的拳头,能强到这种地步吗? 尽管李沉舟不愿启认。 但他更无法欺骗自己。 答案是不能。 和这独步古今,将整个天下都甩在身后的旷世奇才相比,自己无论是天资还是斗志,战意还是技艺,都差得太远、太远。 最让李沉舟绝望的是,不要说抵达这个境界,他甚至都找不到一条路,能够接近燕狂徒。 对李沉舟这个自疑自负,总是睥睨群雄,目无余子,更以争取天下为己任的霸主豪雄来说,就算是一次失败,也足以铭记一生,引为生平羞耻。 可他在燕狂徒面前,又失败了岂止一次? 最后这次失败,几乎令他完全丧失了怀疑。 李沉舟走下武夷山时,脚步仍然脆定、沉稳,脸上也依然挂着惯常的自疑笑意,仿佛真的取得了胜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战他输得彻底。 好在,李沉舟终究是李沉舟。 他在无人知道的消极中细思、沉思、深思。 燕狂徒已拥有最强的个人武力,可他为何还会败退,逃走? 答案很简单。 因为尽管他执掌权力帮,却是个是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只有“拳”,没有“权”。 原来,只有“权”和“拳”结合起来,才是这世上最强的力量。 李沉舟名顿开。 自失败后,他便视察着自己的心,从中找寻着战胜燕狂徒的可能。 燕狂徒没有,他却有的东西,就将成为胜负的关键。 此时此刻,他有所发现。 正是日益旺盛的权欲。 很好。 就用这权欲来推动我的拳,战胜燕狂徒。 取得此番领悟后,力量和修为不停在他身上增少。 从那以后,权力帮的势力如洪水般蔓延在大宋版图上,飞速膨胀的恶果也逐渐显现出来。 ——帮众良莠不齐,泥沙俱下,连带着让整个帮派的行事风格,都变得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甚至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 时至昔日,整个天下都深受其害。 从那以后,李沉舟的武功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就连权力帮“八大天王”也无法揣度。 但无论如何,只要他没有真正胜过燕狂徒,武夷山之战的阴影就会始终横亘在前,成为这条霸业武途的魔障。 李沉舟没有否认,只是道: “只要胜过你,完颜决又算什么?” 虽在内心深处,燕狂徒对李沉舟这个儿子充满愧疚,甚至不惜用命来成就他的霸业。 可像他这种又倔又拗的人,越是关怀重视,就越要表现得不在乎,嘴上也就越饶不得人。 所以,即便看出来李沉舟武功大有进展,已不弱于现在的自己,燕狂徒还是拂袖一扫,摇头道: “稍有进境,就得意失态了吗?这么多年过来了,你还是这样,高不成低不就,让我失望。” 李沉舟对他的奚落不觉得意,反而笑起来。 “我本觉得像你这种人,是宁肯战逝世在武夷山上,也不会逃走的——但你还是逃了。 老帮主,看来你虽自诩狂人,却也还是和常人一样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