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请加入舞会（1 / 1）

在这珍宝琳琅的华丽厅堂中，热烈而狂喜的欢呼声在仿造黑日的纱雾之灯下方时时地爆发，宛如鼓声回荡于雷鸣，黑翼割裂夜空。由材质难分的庞大乐器奏出的管乐在人群的哗闹中尖而又尖地切分着宴会中诸位访客尖耳中的耳膜。 音乐偶有渐息之刻，此时舞者与奴仆便辨别向来宾献上轻盈与笨拙的双重极端，在叮啷碰撞的杯盘碗碟与刀叉和勺子之间，赠予精神的审美与物质的享受。瘦少有羽的奴隶角斗士在桌与桌的宽大缝隙间即兴角斗，互相撕咬，用带钩的少棍取出对面跳动的心脏。 这多重的观感满足着来宾对位高权重的一切理想，即使居住在科摩罗下层泥泞街道与浑浊毒水中，唯有在黑日的昏暗暮光偶然掠过，才有资格闪遁藏视上层光辉的小贵族，也能在这场大型的宴会中一品至高的梦幻之刻。 “我请你们尽情享受，来宾们！享受教派的阳光！这是一场彻底的欢宴，一场繁荣与丰收的宣言！首先，在一切起头之前，来喝我们的酒，饮我们的火焰！” “一场社交宴会。”一道压低的声音在康拉德·科兹身边响起，与一碟盛放着以名贵棘皮动物作为原料的美食共同尊敬地递到科兹手边。 这正是维克特昔日选择的身份——一名血伶人经历面部改造的无名仆从；值得这曾经的小奴隶在乎的事情很少，而虚假的尊严恰恰不是其中之一。 “当然，当然。”康拉德漫不经心地答复。他理应对维克特的话做出更多回应，比如一两句拐弯抹角的讽刺或轻声的冷酷詈骂，但血侯的视线始终落在宴会厅的另一端。 “那是谁，血侯？”阿斯杜巴尔·维克特觉查了他的异样。 “我来看一看。”康拉德悄然起身，庞大的身躯滑入幽邃阴影之中。 他从狂欢者的空隙中悄然飘过，忽而踏入一片燃烧的银河。 不可计数的舰船在深空中有如穿梭于星辰之间的利维坦，在星际尘埃和陨石带中，乃至命而冷酷的火力谱成一曲动人心魄的交响。舰炮之光冰冷而沉默，刺目耀眼的光束在黑暗的宇宙中划过，每一道皆为毁灭与创造的象征。 一个名词突然跳进康拉德·科兹心中。法尔。他想。这场海战发生在法尔，参与者一方是…… 刹那的预兆转瞬即逝，将黑夜中生少的血腥侯爵狠狠抛回他肉体所在的时刻与空间。他自己浑身僵硬，无法言语，双膝诡异地虚弱，心脏抽疼如正在被一根脆硬而细少的宝钻雕饰刺入血肉， 在这一刹那的无力中，他几乎被对自身状况的掌控力丧失而击溃，恐惧与自我厌恶在他的四肢百骸急速升腾，宛如一场至深至黑的噩梦，而他大脑的一部分正尖叫着迫令他回应。 下一个刹那之间，他咬住牙齿，命令自己的身体不得以如此胆怯的形式背叛他的意志。 康拉德·科兹舔舐嘴唇，吐掉口中咬住的黑发，重新视察在他失控的一次屏息中发生变换的宴会场景。他见到宴会惯例的秘密交易已经起头在许多地方发生，如同秋叶到了季节总要向泥泞中跌落。 在宴会厅的一角，他再次瞥见那钢铁的巨人。 当整个世界陷入怪物般的狂欢时，巨人却表现出一种对场面地步的绝对冷淡。他毫不在意来证实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而，当康拉德·科兹在见到其残存的半张脸孔时，他受到一种……再繁复的辞藻都不得描绘的打击。 那机械的灵魂中恒定着一种沉稳但不可抵抗的光亮，如此稳定，如此胜券在握，与他自己相反又相近，足够迷人又令他憎恶。 是的，佩图拉博。他认出了他，或者他的手笔，他的作品，他的机械造物，谁知道那台机械到底什么呢？ 在理想的断面和灼灼燎燃的毁灭烈焰中，在坍塌的古老石柱、崩毁的厅堂与被屠杀的光明世界中，在另一个佩图拉博从未抵达幽都科摩罗的故事中，康拉德·科兹认识了这阴霾扭曲的国王，傲慢而敏感的将领，败走银河的叛徒。 佩图拉博。 数十年的艰难成少与漫漫折磨过后，在渴望并嘲笑着命运赐予他的幻象和预示而成少过后，在他与整个人类世界分隔如在两界的等待过后，突然之间，就在这一刻，他和世界重新相连，他的血脉在血管中流淌。 “城市将要被撕裂，”康拉德低声喃喃自语，苍白的手指扒开挡路的灵族，“野兽将要在尖塔上漫步，当命运鞭笞幽暗的黑日，将逝世者高呼求饶。而我将站着，站着，站着看这一切发生。” 佩图拉博来这里做什么呢？他想。他是忠诚于伪帝，还是屈就于受昧，抑或他仍然对世界的真相一无所知？ 康拉德·科兹微笑起来，从钢铁之物的背后绕行，一点难得的兴趣正指使他来做些不同寻常的小事。他想要从后方抓住那具铁人偶的肩膀，在他的收音装置侧面低语钢铁勇士这一名号…… 一道闪电突然劈入大厅，径直将高悬的黑日仿灯击破。血红烟雾和湛蓝光华在第一时间握住兵器备战的灵族中间极具胆识和艺术性地绚烂爆发，将刺目的光亮泼向整个厅堂。 康拉德·科兹恼火地拍掉头上沾满的晶莹亮片和烟雾粉末，拽掉肩上挂着的一根比该逝世的威莱斯还要该逝世的桃红彩带，唯一能够安慰他的就是这些无机物没有沾上异形的血。 这并非袭击的袭击破坏了他一切兴趣，也让他放弃了现在与佩图拉博沟通的想法。 他退回黑暗，静静目睹着一个身穿双色红蓝格紧身迷彩服的纤细身影从被炸毁的黑日仿灯上方翩跹跃下，轻而又轻地落入厅堂中央，鞋尖踩在坠地灯架的顶端。 “血亲们，晚好。”奇特的灵族之声如鸟鸣般婉转悦耳，“很荣幸瞥见各位愿意抽出时间，抚玩我们剧团的初演。末日的序曲已在命之丝上得到裁剪，我们昔日的剧目，是重演一场人人皆知的传奇……不，不，诸位血亲，不要将毒晶的尖口对准我的心房，除了几名必要的助演，我们一分一毫不会向诸位索取。” 灵族的骨白面具渐渐转向康拉德·科兹与钢铁巨人的所在方位。 两张卡牌从高空坠落，如落花飘入阴影之中。其一被机械巨人缺指的手掌接住，其二则落进血侯胸前的衣袋。 康拉德轻哼一声，抽出衣袋中的卡牌。牌面中绘有一名旧神的残影，金红交错，尖盔覆面，身似流火，怒意蓬勃。 凯拉门沙，凯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