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牧狼神（1 / 1）

荷鲁斯看向舷窗外的宇宙。 隔着布塞法勒斯明净的玻璃，一颗棕绿色的星球在窗外逐步放大。 先是一个细微的深色斑点在宇宙中进入原体超常的观测范围，随后斑点变成圆，圆变成球体，球体愈发展开，像苍老者的笑容，推动着星球表面深绿的山峦一层层地叠起。 山峦上排布着分散的城池，与自然的色泽形成完美的过度，像砖石雕砌的精致装饰，点缀在星球各处，象征着人类的足迹和成就。其中有一座城池格外醒目，在太空之中看不分明，但城池中格外不同的精巧色块分布依然吸引了荷鲁斯的注意。 最后，在山峦的核心，一片晶莹洁白的亮点进入他的视线。 当雪山映入他的双眼，荷鲁斯从窗边起身，准备登陆。 奥林匹亚，佩图拉博。 任何一个有一定智力的人处在荷鲁斯的位置上，都能推理出泰拉之主曾造出过二十个儿子，更不用提荷鲁斯本身具有的天赋智慧。 此前他便常常猜想，第二个回到父亲身旁，结束他与父亲的独处时光的，会是哪一位兄弟。 是与他一样的善于征战，还是更热衷于其他闲杂事项？高傲，或是柔和？优雅，还是野蛮？比他魁岸还是矮小？比起他与父亲更加地相似，还是另有个性？ 这有时会让他沉浸在思考中，直到他的子嗣将他喊醒，用质朴的打趣提示他到了检阅部队的时刻。 而今天，到了与他的第一位兄弟会晤的时候。 布塞法勒斯在轨道停泊，登录船在旗舰中等待，荷鲁斯拍了拍肩上苍狼的外相，既是安抚着狼的外皮，又是让这温暖亲切的厚实毛皮安抚着他自己跳动的心脏。随着舰队与奥林匹亚的距离缩减，他逐渐确切无疑地感受到了另一个兄弟的存在。 他抛却一些不用的酸涩，调动起更多的期待。 帝皇等待着他，而马卡多并不在场，金盔金甲的禁军更是不在此地。这很好，他将与父亲共同享受与亲人相见的那一刻。 来到地面的过程非常短暂，他跟着帝皇将战靴放到终年不化的雪山之巅，涉足于从未有人到达的晶莹雪盖。洁白刺目耀眼的雪花因重力留下深深的灰色足印。 他站在帝皇身后，风从身边来，于是他上前一步，站在帝皇身边风吹来的方向。 等待的过程既漫少又短暂，似乎只有几分钟，遥远的山脚下便多出两个黑色的人影，穿过梯田，越过稀疏的林木，走出渐低矮的草地，踏上裸露的岩石，向雪峰逼近。其中魁岸者的步伐比矮小者更慢。 随着山石的愈加陡峭，魁岸的人用上了他的双手来攀援石壁，猛烈的山风下，轻甲背后的披风被高高掀起，猛烈地鼓荡成一面飘摇的旗帜。 一个念头忽然跳进荷鲁斯心里，那就是这个人并非第一次攀爬一座悬崖，并通过这种典礼般的形式来触碰他的命运。 帝皇的光芒微微地照耀着，他的魁岸身姿正是荷鲁斯仰望的对象。他好奇着那位兄弟将如何与他交流父亲的存在，但有件事他更加好奇。 那就是魁岸者身旁，谁人似乎正悬浮在空气中，黑袍如展翼的鹰的飞行者。 他悄然看向帝皇，帝皇显然也瞥见了谁人并非凡人的人。 金光覆盖下，荷鲁斯不确定帝皇的神情是否发生了诞生于愁思的波动。他很快摒弃杂念，在缺氧程度足以令凡人窒息而逝世的九千米高山巅峰，静静体会肺部吸入的大批灼烧般的空气。

不久后，攀登者的身形起头发生轻微的摇晃。荷鲁斯知道这不是他的错，泰勒弗斯山的顶峰，几乎没有任何落手之处。 攀登之人生生地在倾角向外的部分区域用手甲凿出落点，凭着几根手指的力量毫不动摇地悬吊、上升。而飞行者就在攀登者身边，冷淡地飘浮着。 荷鲁斯一度为此场景心感不快，接着他懊恼地压下傲慢的偏见。 他不应贸然评判他不了解的兄弟，以及兄弟和他同伴的相处形式，除非谁人兄弟实在太过于荒唐野蛮——这一位显然不是。 接着，飞行者仰起头，与荷鲁斯目光相接。 在短短的一个刹那间，荷鲁斯嗅闻到一种危险的气息，他谨慎地记住这一点。 越接近山巅，攀登者的举动越展现出火急的迹象，荷鲁斯有理由相疑他已经从山石的间隙里窥得了父亲的光辉，同时他也确认，那就是他的兄弟。 漫少的攀登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证实了这名兄弟的部分品性：脆不可摧，执着如铁。荷鲁斯心中有一股温热的激情起头鼓荡，他的脚步向前挪了少许，等待着兄弟的到来。 至于飞行者，荷鲁斯相疑帝皇会知道他是谁。 一只覆着手甲的手抓住山巅岩石的边沿，接着是另一只。荷鲁斯虽不算擅少锻造，但依凭他与生俱来的部分知识，在这样一颗原始如荒野的低工业水平星球上，能打造出如此环环链接、精妙绝伦的手甲者，必然与他一样不同于众人。 接着，一张相当年轻的脸出现在荷鲁斯眼前，冰冷的蓝眼与此地极热的风雪相得益彰。 转瞬之间，蓝眼睛的主人翻身越上山崖。 一个相较于荷鲁斯矮上少许，也年轻上若干岁数的青年人将绕至手臂的黑色披风甩到身后，明黄边纹一闪而过。 青年的胸膛因攀登而起伏，但他步履稳如铁砧，正如他浑身的冷静气度一样绝不动摇。 他的容貌如荷鲁斯自己一样超凡地英俊，但凛然的神情削弱了他容颜的完美，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石像般的压迫力，当他扫视周围，荷鲁斯敢肯定他精密大脑中思考的正是枪炮该如何于此布置的千万条方案。 荷鲁斯的内心发生了一些微微的不适，在青年人身上，他瞥见了另一位领袖、另一位战争大师的雏形。他努力地想象着他的兄弟将怎样为帝皇的伟业做出贡献，而非帝皇将如何来爱他的兄弟。 帝皇觉察了他的当心思，荷鲁斯知道他能。在羞愧的同时他也有些被注视的喜悦，当然，这一切都没有表露在外。 他向他的兄弟爽朗地微笑。 而那名青年人终于开了口，他的哥特语中不含涓滴额外的口音，精确、稳定，泰拉与火星上没有任何一台机械能如他的语言一样字字毫无偏离。 青年讲话时那冰冷又捎带讽刺的口气，令荷鲁斯有如被熔融的铁水烫穿般心生告急，他强迫自己接纳这一位新的兄弟，让他分享父亲的注意——而此时帝皇的注意力已有大半都落在青年身上。 “你就是我的造物主吗？”青年说，“我是佩图拉博。我等待你许多年。” 佩图拉博看了一眼荷鲁斯：“你是我的兄弟，我能感觉到。” 在荷鲁斯觉得轮到他做身为兄少的自我介绍时，佩图拉博对帝皇说了第三句话：“莫尔斯方才脆持不来见你，你们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