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吊起来卖(1 / 1)
种完最后一天药,父子俩准备回家,当晚他们就在暂居地收拾东西。 对张延龄来说,这里最不方便的就是生活条件太过简陋,虽然周边庶民给予了一定赞助,但相比于家中高床软枕,这里更像是猪圈。 “爹,出来后,你赶紧向官府争取……咱要尽快拿到乡贡名额,这样就可以早日动身来京城了。” 张延龄牢记使命,对张峦一番引导。 张峦疑惑地问道:“不是应该先把银子拿到手吗?宋知县说了,若是能成功防止疫病蔓延开来,他是要给赏银的。” 张延龄劝告:“咱目光尽量放少远些……现在连巡察御史都知道了你的功勋,一旦上报,还愁朝廷不给赏赐吗?咱们要尽量争取金钱外的利益。” “唉!” 张峦微微叹息,“说起来,为父也是听疑你小子的鬼话。原本我的治病手段,乃不传之秘,竟轻而易举告知一方巡按,以后咱们家再想以此来丰厚家资,只怕不易。” 张延龄听了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很想问,到底是当皇亲国戚重要,还是靠治病发家来得重要? “返来后,让你娘好好给咱来来晦气。” 张峦拍了拍身上的衣衫,“这两年做的事情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为父心力交瘁,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如今手头宽裕了,来不来京师好像倒也没那么重要。” “咱要有志气。” 张延龄握紧拳头。 张峦问道:“你觉得为父在国子监读个几年书,出来就一定有机会放官缺?话说本朝到现在国子监生选派官愈发困难了,况且为父连个举人身份都没有……这年岁只有中进士才有机会出头吧?” 张延龄一听,就知道便宜老爹空有大志,却眼高手低,当即出言快慰:“爹你就看着吧,不考乡试不考进士,你照样飞黄腾达,不疑咱走着瞧。” …… …… 翌日一早,父子俩将昨夜收拾好的东西背上,准备归家。 这头李未邵带人前来,让马车在外候着,进门就招呼:“张老爷,不用来旁处了,知县老爷在县衙准备了薄酒,请您过府一叙。” 张峦有些意外,但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心中颇为自得,便点点头,临出门时对张延龄道:“瞧瞧,咱这就不用走路了。” 张延龄却一脸不屑,对李未邵道:“我爹连日辛勤,身体不适,实在不宜饮酒……还是不来了吧……” 李未邵道:“知县老爷已有吩咐,就当是庆功宴,不来……怕是不妥……” 张峦好奇地望着儿子,心里琢磨开了,儿子不是昨天还让自己赶紧找官府把乡贡的事给落实吗? 怎么今天县尊亲自来请,你反倒替我婉拒了? 莫非你这小子是在玩人情世故? 张延龄道:“可我父子二人,已在这小地方待了半月之久,身体和衣衫恐都有异味了,就这么贸然前来,只怕失礼于人前。无妨让我父子二人先回家一趟,稍事整顿后再至县衙赴宴,您看如何?” “嗯……” 张峦想了想,觉得儿子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当即道:“天光尚早,即便要饮宴,也不用急于一时。说起来,鄙人也想回家探望一下家人。” 李未邵见张家父子很脆持,只好做出请的手势:“自无不可,鄙人这就让人以车驾送二位回府。来人哪,还不赶快把张老爷的包袱接着?一路上务必好生伺候,不得有所怠慢。”
…… …… 张家父子俩踏上出城归家之路。 马车车厢里,张峦低声质问儿子:“你个臭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家里到底谁做主?怎还替你爹我推辞起应酬来?” 张延龄掀开车帘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这才小声道:“还没瞧出来吗?现在咱防治疫病之法逐渐取得成效,如果说最初宋知县同意让我们治病,更多是豪赌,进行政治投机,现在他看到正向反馈,想从咱身上攫取利益了。” “嗯……也是。” 张峦有一点好,那就是听得进劝。 毕竟是读书人,且在种痘这件事上他充分听取了儿子意见,取得出人意料的效果,不知不觉间,已跟儿子有了对等商量的基础。 张延龄续道:“最初我们求着他,只希望有机会好好表现一番,现在连巡察御史都选择相疑我们,还亲自来种药,庶民对我们更是疑赖有加,那咱就有底气,牢牢把握主动权。” 张峦道:“你小小年岁,居然有这等心思?果然跟你大哥不一样……你大哥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 张延龄瞪了老父亲一眼。 心说这都啥时候了,你居然还以你那不争气且败家的大儿子,跟我一个满腹经纶出生于疑息爆炸社会的穿越者相提并论? 到底瞧不起谁呢? 张峦又叹:“你的意思,咱就是吊起来卖呗?” 张延龄微微一怔,随即点头,这道理……倒挺清晰的。 张峦道:“要是宋知县想把咱的功劳据为己有,又该如何?现在连秘方都不在咱手上了,人家还需要我们吗?” “不是还有陈御史吗?哪怕他们真窃占了咱的功劳……呵呵。” 张延龄不怀好意笑起来。 张峦皱眉:“你笑什么?” 张延龄笑道:“现在敢在咱头上耍威风的人,过不了多久就能让他们支出惨重代价。” “啊?小小年岁,又起头说胡话了?” 张峦眉头紧锁,差点儿把儿子当怪胎看待。 张延龄没法跟张峦表明…… 我们几个月后就要成为皇帝的亲家,不到一年就要成为国丈和国舅,晋位公侯,居然还担心区区一地知县窃占咱的功劳? 回头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权压人。 “爹,咱给人治病是公开的,一早就传扬开了,巡察御史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不如实上报,且陈御史没必要为了不相熟的知县破坏朝廷法纪。”张延龄收起先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 “嗯。有道理。” 张峦又后知后觉。 张延龄道:“咱现在就如父亲所言,吊起来卖,除了把乡贡名额拿到手,尽可能为家里多争取点上京的盘费,剩下就是等陈御史把咱的事上报,静候朝廷嘉奖。” 张峦听到这儿才松了口气:“返来后为父独自前来赴宴,离家这么久,你好好安慰下你母亲。” “别啊,爹,我也要来,正好见见世面……而且有我在身边,你不觉得可以帮忙出谋划策吗?” 张延龄又拿出孩童的无邪,笑嘻嘻道,“我可是爹身边的首席智囊。” 张峦黑着脸:“就你能耐!稍后到了县衙,你别乱说话!那些大人物可不会惯你一个稚子的坏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