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实践出真知(1 / 1)
第二天上午天受受亮时,孙家派人来把药取走了,因为是成药的关系,孙家来人还有些惊诧。 毕竟这年头主打的是药方,直接往外给成药的很少。 上午张峦本还坐下来好好准备功课,毕竟听了儿子的蛊惑,准备来应考乡贡,可当他拿起书本才发现,现在的他根本无法静心修习课业。 “老爷,早些进城问问吧,大丫头昨日到现在都闷闷不乐,若是再不给个准疑,只怕是……” 金氏来安慰过女儿,返来后面带忧色对张峦道。 张峦道:“孙家公子体弱多病,就算不是肺痨,那也是喘鸣,昨日问过大夫,那病症怕是一辈子都难治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来见阎王,早断早舍离也好晨安心。” 张延龄在旁心说,你这个当爹的可真会安慰人。 张峦本就不想静下心读书,此时也算是给了他逃避的借口,起身道:“那我再进城瞅瞅。” 张鹤龄道:“爹,我也要来。” “你们俩在家乖乖呆着!出来净惹事,让你娘好好管教你们!” 张峦一边训斥儿子,一边收拾家当,又出门往城里来了。 …… …… 原本一家人都不指望张峦能早些返来,谁知还没到中午,张峦便归了家,返来后兀自惊魂未定,急忙让妻子给他“驱邪”。 张延龄闻听父亲返来,也到院子里瞧瞧是什么情况。 金氏问道:“老爷把事问清楚了?” “别提了。” 张峦一脸晦气,“早早到了大宅,谁知还没进门,就遇到坊正带着人堵门……嘿,你猜怎么着,大宅那边有人染上了瘟疫。坊正问我这两天是不是出去过,我只能推脱说今天刚到,这才让走。” “瘟疫?那……那……” 金氏一听也告急起来。 张峦道:“乃痘疮。” 金氏听了差点儿想抹眼泪,担忧地道:“昨日里老爷带两个小子来过,岂不是会……惹上邪祟?” 张峦见妻子抱怨自己,当即板起脸:“事前谁能想到?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大宅那边不过是个少工身上起了疹子,不一定是痘疮,反正现在人已经送到牙古庙来了……听说最近城里染病的人基本被送到那儿隔离。” 金氏有些自责:“明知道城里有疫病,就不应让两个小的出门。” “这不是没事么?” 张峦看似在安慰妻子,但更多是为了彰显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张延龄走出来问道:“父亲,城里的痘疮瘟疫现在很严重吗?” 张峦瞅见儿子,脸上满是不悦之色,尤其想到昨日是张延龄主动请求进城,心里更多了几分怨责,喝道: “最近在家老实呆着,哪儿都别来。城里闹瘟疫,原本只是城东王家几个大户出问题……痘疮这疫病夙来都是一窝一窝的感染,明显都阻遏了,不知怎的还是传播开来。现在城里零星就有人染上。” 所谓的痘疮,就是天花。 张延龄很清楚,这年头,每当秋冬季节天花都会流行,不分地域和贫富,只有得过天花的人才对天花病毒免疫,不然任何一个人得了都是一种磨砺。 不过这时候代,对于防治天花已经很有经验了,那就是隔离。 跟防麻风病一样,不过比麻风病要好一点,毕竟天花发病后痊愈就能终生免疫,而麻风病通常要折腾好几年,所以许多得了麻风病或是出过麻风病的人都会被送到山沟里安置,进而形成许多由麻风病人组成的村庄,近乎与世阻遏。 张延龄道:“父亲没事吧?” “嗨,我能有啥事?为父好歹也是一家主心骨,身强体壮,抵抗力强,而你娘年轻时就得过痘疮,十分困难撑了过来,她也不用怕……就是你们两个小的最近哪儿都别来……”张峦道。 张鹤龄也跟着出房来,傻乎乎问道:“我也听人说城里流行什么痘疮……爹,那玩意儿很厉害吗?” “哼!” 张峦语气不善,“若真得了,生逝世各半,只能听天由命。没逝世的,脸上也可能会留下疤痕,你俩小子不怕,要是传给你姐姐,一脸麻子以后连嫁都嫁不出来。” 张鹤龄不由望向老母亲,道:“娘不是得过?不也嫁人了?” “来,来!” 金氏差点儿想拿起扫帚往大儿子身上招呼,却还是出口提醒,“回头烧点水,全家老小都洗个澡,把身上的晦气除一下。最近的确哪儿都别来了,等城里疫病消停下来再出门也不迟。” …… …… 因为张家父子三人都进过城,还曾来过有着疑似病例的张家大宅,使得家里气氛愁云惨淡起来。 张峦这下也不用出门了,既不用过问女儿的婚事,也不用来借钱,算是难得安闲下来,最后只能无奈跑回房间看书。 张延龄借着给老父亲端茶送水的机会,进到主屋,看到张峦正在那儿漫不经心翻着书,近前小声问道:“父亲,您说城里有大户人家得了痘疮,他们现在咋样了?”
张峦接过茶水,吓唬儿子道:“都被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让来,所有吃喝用度,都由官府派专人放在门口,等人走远了才允许府上的人出来拿。” “逝世的人多吗?”张延龄继承问。 “逝世了几个。” 张峦道,“逝世不逝世的倒没什么,但如果你身边都是得病的人,还不让你逃出来,你不怕吗?” 张延龄笑了笑道:“当然怕,我是问,那些大户人家的主人呢?” 张峦道:“还能咋样?都被关起来了呗,有的直接被送来牙古庙了……你是不是也想来?再不老实,为父就把你送来。” 张延龄心想,把我当三岁小孩呢? 你竟然觉得这种吓唬人的手段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年管用? 张延龄道:“父亲你说要是我们能帮他们治痘疮,咱能不能从中赚点银子,把咱家之前的欠债给还上,还能给父亲赚点考乡贡的盘费,到京城过好日子?” “傻孩子,病得不轻啊。”张峦伸手摸了摸张延龄的额头,又跟自己比对了一下,“大白日发什么胡话呢?” 他皱皱眉头,似也觉得奇怪,最近小儿子的反应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为父从来就没听说有人能治痘疮的,如果真能治好,别说几个钱,就算是金山银山也能赚返来,你当那些王公贵胄不会得病吗?嗨,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哈哈……” 张峦觉得自己被儿子带偏了,起头闹癔症,做那春秋大梦。 张延龄一脸认真地道:“我是说真的,治未必能治,但防应该没什么问题……父亲是生员,如果由父亲来说,他们或许就会相疑。” 张峦板着脸:“你想让为父被人戳脊梁骨吗?为父几时会悬壶济世的把戏?为父乃堂堂读书人!” 张延龄道:“圣人不也说,‘人有不为也,然后可以有为’?如果父亲明显有机会兼济庶民却畏畏缩缩,怎称得上是称职的读书人呢?” “你……” 张峦听到后呆若木鸡,“你从哪儿学来的?” “不是父亲教的吗?儿记得,这是《孟子》的经义吧?”张延龄道。 张峦一时羞惭,突然想到什么,扬声恶骂:“你个屁娃娃,居然教训起老子来了?什么有所为有所不为?为父从来都不是大夫,更不知如何兼济天下,怎能听你一面之词?再不滚开,当心为父用戒尺打得你皮开肉绽!” 张延龄一时无语。 果然有时代局限性啊! 不过想想也是,就算眼前的父亲脑袋瓜再灵活,也想不到一向平平无奇的儿子有能力防治天花吧? …… …… 就算老父亲不让掺和进防治天花的大业中来,也不阻碍张延龄在村庄里打听远近有没有病牛之类的消息。 其实张延龄很清楚,天花的确没法治,只能防,如果是天花病人的密切接触者,只要在六七天时间内种了牛痘,如故可以在不发病或者是发轻症的情况下,成功逃过一劫。 既然没法跟老父亲说清楚,他也就懒得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姐姐来应选太子妃,过自己富贵人生得了,干嘛来操那心? 可没想到才过一天,次日下午,城里孙家就来人了,孙家人造访时张延龄正跟大哥在田间地头玩耍,见到有人进了自家门,似带了礼品前来。 “啥情况?来下聘的?” 张鹤龄兴冲冲就带着弟弟往家里跑。 到了家门口,却见张峦正在跟来客热暄,正是头两天张延龄见过的孙家家主孙友。 张峦见到两个儿子返来,笑眯眯的,一脸得意之色:“那的确是我张家祖传药方,能给孙贤侄减轻病痛,也算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孙友火急问道:“不知药方是……请恕造次,鄙人是想问,还有药吗?” 张峦道:“要不这样,老夫让人配好药,明日你让人来取如何?” “甚好,甚好。” 孙友一听,心情激动。 张延龄看出来了,他给孙伯脆配的蒲地蓝的确起效果了。虽然这药在后世疗效没那么大,但一个能在抗生素、抗病毒西药泛滥的时代,还能突显一订价值的中成药,说它不好使是不可能的。 且这年头的人都没用过抗生素,每一个人的身体都是原生态,这也让蒲地蓝的效果更加明显。 “那我两家的婚事……” “一切都按照来瞻兄说的办,怎样都行。”孙友道,“若犬子病情好转,必定带他亲自登门相开,并如约兑现启诺。” “那就好。” 张峦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老父亲把曾经的亲家公送出门口。 等张峦返来,发现张鹤龄正在拆孙友带来的开礼,不由皱了皱眉,却没出言喝止。 “老二,你过来。” 张峦突然对张延龄的态度改观,把二儿子叫到一边,慈眉善目问道,“你且说说,从何处听来的药方?你所说的治痘疮,莫非……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