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老嫂子生了（1 / 1）

方圆身上几处浅的伤口起头结痂，痒的不行，林灵珊却不让他挠，而且瞥见一次踹他一次。 “天天躺着抓虱子，你四肢都快退化了，就不能拄着拐动一动么？懒骨头！” 方圆却不觉得意，“淡中交耐久，静里寿延伸。” 这话恰巧被走出去的素圆大和尚听到，直夸方圆好悟性。 这一老一少两个圆气得林小狐狸说不出话来，只能忿忿跺脚出来继承忙。 忙帮人，忙救人，忙各类。 大和尚盘坐在殿内继承念经，然后凑到方圆身边夸林灵珊。 他问方圆和她关系，方圆大大方方说小狐狸是自己的老婆。 “之一？” 见这老和尚笑得淫贱，方圆更大方了。 继承大方启认：“我这么牛逼，当然是之一。” 老和尚双手合十，收起八根手指，留给他两根大拇哥。 “昔日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 方圆连忙止住，不解地问：“声色车马有什么不好？” 老和尚笑道：“而你独醒。” 方圆抿嘴，深沉地点头，“和尚你有慧眼。” 两人相视，同时大笑。 庙里供了三天炖肉，满寺飘香，方圆有种错觉，这老和尚一日比一日豪放，似乎破罐破摔了。 这时候，一小沙弥跑出去，满眼血丝。 “师父……” 方圆竖起耳朵听下巴嗑，听到小沙弥告诉老和尚说外面又有三个人没脆持住，往生了。 老和尚合十宣了一声佛号，然后耸耸肩膀，冲小沙弥挥挥手，让他自来安排。 沙弥走后，老和尚朝方圆撇撇嘴，再度盘坐破蒲团，念起《地藏菩萨本愿经》。 平常时，殿对面那些孕妇闲谈碎语一刻不停，只有老和尚念经时才同时寂静。 这边左近都是穷乡僻壤，好些个妇女受教育程度不高，这是对佛祖和生命的敬畏。 昨天，竟有一怀胎九月的老嫂子管大和尚要经籍，说也要学来背一背。 经籍？没有的。 能烧的东西都当柴火了，经籍是火引子。 但下半夜，老和尚竟然给她送来一个亲自手抄版，还问老嫂子字都认得不。 其实是不大认得的，老和尚就一个字一个字的教。 老嫂子都睡着了，老和尚却仍然在她面前念。 昨晚的这一切方圆都看在眼里，他问老和尚这不是扰人清梦么，孕妇需要休息。 老和尚却说做梦时也能听到外界的声音，自己只要多念念，她就能背下来。 见方圆不屑一顾，他又说：“这妇人快生了，念念经是有益处的。” 方圆更不屑一顾了。 老和尚不乐意道：“天灾降临，现在左近百鬼夜行，无数冤魂飘荡在庙中周围，往生者入轮回，那些我来不及度的呢？他们要是趁着产妇临盆……” 方圆切切切了好几声，摆摆手，示意和尚不要聒噪。 “大雄宝殿讲鬼故事，你也真开的了口？” 两个年轻小孕妇吓得瑟瑟发抖，老和尚这才不说话了，默默走出来救人。 这天下午，产妇羊水破了，破在佛像脚边的柱子旁。 一时间嗷嗷叫唤。 方圆惊呆了，林灵珊也急的不行，她想帮忙，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圆喃喃道：“那老和尚肯定动不动就偷亲佛像，这嘴尼玛开光了！” 村里农妇在家生孩子的有的是，但不要产婆的真不多。 产妇的惨叫在大殿里回荡。 外面伤者有二百多人，无一会接生。 但有老人。 上了岁数的老人吃得多见得多，没实操过但见过。 烧水、消毒、纱布，方圆的医药包都派上了用处。 老人手不稳，而且男女有别也不方便，林灵珊与何颜被指派上阵！ 何颜杀过人救过人，就是没生过人，接过剪刀就要往产妇的肚子上划… 吓得众人嗷嗷大叫，产妇更是惊得差点背过气来。 素圆上场，准备carry！ 林灵珊和何颜接生，老和尚持剪跪在一旁边念经边稳节奏。 方圆是真的受不了这场面了，叫过周兴把自己扶到殿外台阶上坐着。 左边珈蓝菩萨殿塌了一半，里面是断肢的重伤员，右边观世音菩萨殿，没塌，里面是轻伤员。 为什么这么安排方圆最起头没懂，周兴说：“最起头时是反过来的，但重伤的人每天都有好多…那啥往生了，素圆法师就说…说不如把更好的条件给机会大的人。” 什么机会？生还的机会。 方圆问：“老和尚带头安排的？” 周兴点头，“十里八村的都疑他。” 方圆喃喃道：“好家伙，他真敢。”

烧香的大铜炉上架着锅，里面是翻腾的肉汤。 周兴问方圆吃不吃，“趁现在我来偷两块？” 说着还咽了下口水。 方圆见状好气又好笑，骂他没出息。 “不吃，你们也不要偷吃，野活跃物没过检疫，别吃出病来。” “谁管……” 周兴的话被方圆瞪了返来。 日头在头顶两点钟方向，有温度却感不到温暖。 方圆不想在前院呆着了，让周兴把自己搀来后院。 后院一片狼藉，两排二层厢房全塌了，西侧紧挨的山体滑下不少泥沙进了院内。 几个褐黄色的三角帐篷搭在两棵脆挺的杏树之间，里面被褥乌七八糟。 见方圆过来，两个轮班睡觉的安保立即从帐篷里钻出来。 方圆摇摇头，示意他们继承休息。 “你们就住这？” 他问周兴，后者道：“我没睡，他们要守着你和林姑娘，给他们几个轮班倒的。” 方圆点点头，又问：“何颜睡哪？” 见周兴支吾着半天没吭声，方圆啧啧两声，问：“大殿小殿？” “小殿……”周兴挠挠大绺的头发，无奈道：“我也劝过她，可她不听，似乎钟爱那逝世人堆…” 方圆微微摇头，没说话。 逝世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喜欢逝世人堆。 作善降祥，不善降殃，尘世之间，早已分清天堂地狱。 “和逝世人在一起，比跟活人在一起有安全感…吧。” 他低声自语，周兴既没听清，也没听懂。 坐在一个石墩上，脚下踩着来自某处不着名的屋顶瓦片，方圆怔怔看着两棵杏树出神。 杏花震秃了，留下满枝翠绿。 那是发了芽的杏叶。 春生过后就是繁夏，枯叶轮回几次，这处瓦砾尸骸堆积的残破庙宇就再也看不出曾受过磨难的痕迹，对么？ 风过，带着肉香和尘土的味道，方圆突然想到了沈宁飞。 他呆坐两个小时，太阳到了四点钟方向的时候，大雄宝殿内传来一声啼哭，紧接着还有人们欢欣雀跃的叫喊和稀稀拉拉的鼓掌声。 方圆知道，产妇生了。 一条新生命降生在尸体堆上，降生在佛祖脚下，降生在废墟里，降生在这个山沟沟里。 方圆一步一蹭地挪回前院时，迎头碰见了背着登山包，满脸黑灰的邹安。 “艹，老嫂子把你生出来了？” “？？？” ―― 太行山往西一点，有个娘子关。 此一带，天空灰翳，阳光难以透入。 娘子关多黄土丘陵，诸多山崖似寸草不生，建筑多土砖屋及窑洞。 煤厂及火力发电厂一带黑烟滚滚，空气中充斥着煤渣味，沿途皆是运货大车。 运煤的，运易燃易爆化工品的，如史前巨兽纷纭奔过…… 华阳村北部有个小山坡，其上村屋处处。 编号32的平房处在山坡中段，右边挨着一处枣林，左边31号的老房子刚刚被推平，一群打扮土气的壮汉正在施工改新楼。 午时饭点儿，雇来的村妇和丈夫一齐跨着竹筐来给工人送饭。 馍馍、馒头，一碗飘着五花肉的炖白菜。 工人们蹲在阴凉的墙角吃的嘎香。 32号院的男主人推开屋门，抻了个懒腰走出来。 他知道隔壁31号的原主已经搬来市内好多年了，前天他问过施工的人，得知这里被一个小老板买下来当疗养地。 滑稽了，谁家老板来这个灰尘遍天的破村庄来疗养？ 但作家惯会联想，想着想着就给自己找出了合理表明。 嗯，这带八成是小老板的祖籍，落叶归根，很正常。 埋头一上午，稿子写了许多，趁着午时温暖，他也出来放放风，见见活人。 在土路上走了几步，他跟蹲在墙根下的一个黑皮聊了起来。 “地基差不多打好了？” “唔。” “进度够快的，再一个月差不多就能起好房子了？” “哪怎么行？” 黑皮猛摇头，憨厚地说：“半个月，老板就给半个月时间。” 推推眼镜儿，刘姓作家愕然问：“这么快？” 黑皮道：“半个月要能入住的。” “……”刘姓作家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了。 “那…得给你们加钱吧？” 说到这个，黑皮咧嘴龇牙笑了出来，伸出两根指头。 “八万？嗯，是不少了。”刘姓作家点点头。 黑皮说：“八十万！没看我们五十个人一起来的么？这是六个部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