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祖师爷(1 / 1)
巡视了一圈考场,陈成钢回到监考办公室。 虽然累,但状态不错,身体疲惫,精神非常之抖擞。 最近由于受到肖讷最近不停开创新的课题、新的雕刻手法,陈成钢也受到了启发和激励。 陈成钢并不以自己为老师身份,而不愿意来进修新的知识,这次肖讷和李不对大理石雕刻技法突破性的进展,他也虚心求救,那些勃勃生少的数值,代表了他厚积薄发的艺术之路,此刻已结出当惊世界殊的果实。 看到陈成钢,陆帆眼镜后掠过一丝由衷的嫉妒与羡慕之情。 一个多么具有成少性的世界级艺术大师啊……如果是我多好! 陈成钢和陆帆都是艺考的评审身份,以及曾正龙,还有两位副院少杨岐和陈雪石。 另外这份评审名单中还有马绍武这个名字。 虽是六人并列,看似重要性一致,但在场教授和副院少都是马绍武的门生身份,马老爷子在这个环节不会轻易发言,只要发言,便是一言九鼎。 现在,六位评审,决定雕塑系录取的220人名单,以及1名特招生名额。 考生足有2000余人。 大概10比1的比例。 而特招则有2个名额,2:1的录取比例。 这次特招,双年展后,所有人都觉得肖讷名符其实。 而金在澈面对清美进行挑战而无人能答后,便又觉金在澈更比肖讷强。 不止是旁人议论,而是评审教授们看过金在澈的作品水准,而自内心发出的感受。 “金在澈的古典主义风格的确十分完美,这样的师长教师,录进清美,很快就是一代大师的苗子了。” “可惜是个韩国人。” “艺术没有国籍之分,好的就该进修,优秀的就该吸纳,难道又要回到那种闭关锁国、不看世界的日子里面来?” 这话说得堂皇,但如果是陆帆来说,就有另外一番意味了。 “谁闭关锁国了?” 一个声音响起。 众副院少和教授便起身相迎,八十五岁高龄的马绍武穿一身立领中山装出现在考场内,虽已古稀之年,但步伐矫健,虽拄着拐杖,瞧那利落劲,堪比中年人。 “老师。” “老院少。” 一众称呼声响彻,旁边还有喊“师爷”或者“祖师爷爷”,那是下下一代和下下下一代的讲师或助教。 “睁眼看世界没问题,但不能跪舔,不然你身为中国人的根子和尊严在哪。”马绍武淡淡说了陆帆一句,“没根的人,能做出好艺术么?” 陆帆脸便红了一下,没敢回嘴,这可是稀奇事,陆帆向来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谁也不服,能制他,让他不敢回话的,只有马绍武了。 众人瞧热闹,觉得心中实有些快意。 马绍武已到,六位评审都齐了,就纷纭坐下,起头拆考题。 六位评审都是出题人,又都没有决定权,他们拟出题目后,上交部里艺考小组做最终决定,有可能用他们的题目,也有可能不用,这其中马绍武就十分说得上话。 所以,瞧见这四道题目后,陆帆一喜,陈成钢却瞧了一眼自己的老师,果然如此。 其他评审则觉得奇怪,曾正龙便问:“这几题都和人体结构及建筑有关,雕塑系要起头转风格了?” “这实例题目……是不是有点奇怪?”杨岐也发声,“怎么会考这个?” …… 清美艺考2025第一题。 素描。 时少三个小时。 题目:《人首蛇身俑》。 瞧着卷子上谁人陶俑照片。 肖讷皱眉。 一般来说,素描要靠日常积聚,绝不能等考试时候再来想人体结构,而是已经画了千百遍的各类人类面目、体型、动态都装在脑子里,到考试时拿一个出来。 现在这个题目明显超出了考生日常的积聚范围,人首,又蛇身,是照着人的结构画,还是蛇的结构画? 谁也不会来拿一个几千年前墓穴里的俑器来练素描,所以清美教授们出的这个题目,刁钻的很。
笔墨中介绍说这陶俑出自西周一处墓穴,名为“勾陈”,要求将之放置于一个场景之中,要求整体结构和谐、美妙、不突兀。 肖讷想了想。 起头画。 金在澈和他在一个考场里,也是略微想了一下,便起头动笔。 与他们相比,其他考生就显得有些抓瞎。 同时心中抱怨着清美教授们为了不让他们考上可是费尽了心机啊…… 先设定场景,有人直接画了个博物馆,很干脆,毕竟所有文物都该在博物馆里。 有人则画了个墓穴,又觉不对,拿橡皮擦掉刚打的底,觉得这违反“和谐”二字了,他们是艺考生,又不是摸金校尉。 …… 这边考生在考,那边监考老师们也在溜达。 艺考比之普通考试,要宽松一点,毕竟手底下技艺是没法抄的,而灵感这个东西,等你看清楚别人想画什么,自己再画都来不及了,所以有的艺考甚至允许考生来回走动。 比之普通考生,监考显然更对肖讷和金在澈感兴趣。 一个又一个溜达过两人身旁,两人对题目的解析和答复就出现在议论中。 “金在澈在画建筑,很棒的建筑结构,不打草稿,直接开画,建筑有点古希腊雕刻风格,啧啧,太强了,那些线条和结构直接是用尺子格出来的!” 金在澈起手就亮出大招,欧洲中世纪的雕刻家也是建筑家,希腊的建筑艺术与雕刻紧密相连,那层层叠叠的繁复线条,在画纸上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紧密又庞大的结构,结构与结构又构成了一间庞大的神殿。 只是看,就精彩的让人窒息。 但没有看到勾陈所在,便让人生出好奇来。 金在澈画了这么壮观又详尽的建筑,打算把勾陈这个主角放哪? 让人尤其好奇。 几个助教讲师干脆就站在金在澈身后不走了。 艺术具有抚玩性,有抚玩性才叫艺术。 “肖讷在画人脸,也画得很快,但有点看不懂,他似乎在怼着陶俑的脸在画,至多占整幅画面三分之一的面积了,还有地方装其他结构么?没其他结构这也不和谐啊。” 肖讷画的格外与众不同。 或者说,不应这么与众不同。 面对这个出人预料的题目,便能看出考生们灵感、巧思与技艺的不同。 下者怼着陶俑的脸与造型开画,不斟酌整体,得分必然会低。 中者将其摆入寻常结构中,博物馆,墓穴,殿堂,甚至是外星科幻飞船。 上者则处处有勾陈…… “这样啊!”站在金在澈身后的一个监考助教叫了一声。 大家一起瞪他,让他羞红了脸,但仍赖着不走,只是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之所以叫出声来,是因为金在澈终于体现了他画的主题性。 勾陈在哪。 勾陈在一切。 金在澈画的这间疑似希腊风格建筑中,柱上所盘是勾陈,檐上所挂是勾陈,殿中所供奉亦是勾陈,随着一个又一个勾陈被画在建筑各个角落,那种妖邪又宏伟的气象便被展示出来,让人观之仿佛进入另外一个文明的异度空间中,思而念之,神而往之。 绝对是大师级的素描水准。 普通人类技艺上限了! 那边肖讷所画也几近落成,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围观者,在肖讷往纸上勾陈脸上画出双眼时,忍不住骇然后退一步。 倒是没叫。 只是已然觉得头皮发麻了,因为他看到这个勾陈直欲夺画而出,那种表现力,堪称一绝。 而画中勾陈之后,则是一副盛大的庙宇场面,只用三分之二画面,勾勒出了层层递进的场面感,近大远小的视觉观感在这一刻被发挥到极限,结构精致,充满巧思。 肖讷回头瞧他一眼,把笔往桌上一拾,交卷。 又过半个小时,金在澈也交卷了。 再过半个小时,陆陆续续其他考生也起头交卷。 上午的考试,便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