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不属于你年龄的伟大（1 / 1）

这是肖讷手头倒数第三只鼜刿木雕，也已在血眼邪神的“注视”下渐渐被侵污。 随着鼜刿的保护越来越少，肖讷时刻能够感受到身边涌动着的滑腻污染与疯狂注视。 “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做。”陈成钢说。 “不，我没多少时间了。”肖讷说，他得比疯狂更疯狂，才不会被疯狂所追逐。 所以，肖讷重新拿起磨机，起头雕刻雕塑的腰部及以上。 陈成钢觉得自己理解肖讷的拼命，在他眼中，那是为了证实自己的不甘，以及对可耻小人的回敬，他不知道的是，肖讷所说，没有时间，是人生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对于血眼邪神的刻画，肖讷就会重新见到血眼邪神，这是一场人生旅途的生逝世时速。 还好有陈成钢的引导，陈成钢用他丰富的经验加速了肖讷的创作。 而陈成钢也惊叹于肖讷对于雕刻技艺的把控能力，其刻法之简单与精确，以及强大的表现力与掌控力，是陈成钢在肖讷这个年龄的师长教师身上前所未见的，有些“神来之刀”就连陈成钢也要赞叹不已。 到第四天。 上半身的再雕刻也差不多已完成。 接下来就到了最为繁琐与复杂的部分，就是雕刻掌中的眼睛。 如果把肖讷的这次创作分几大部分，身体是一部分，眼睛是另外一部分，那双眼睛占空间体积虽小，却是整座雕像的灵魂，颇有“画龙点睛”之义。 而这时候肖讽与陈成钢已经熬到双眼通红，肖讷的手都在抖，但创作的灵感，却仍在其脑中源源不停的喷薄与喷发，只是肖讷的双手已经无法启载他火热的灵魂。 肖讷坐在墙角休息，他抬眼望着这座雕像，身上最后一件鼜刿木雕已经岌岌可危，他忽得问陈成钢：“老师，是不是有一种药物可让我的身体更有力量和更稳定？” “放弃这种想法！”陈成钢第一次对肖讷疾言厉色，“一丁点都不要有！那会毁掉你的一切！” 啊……肖讷被吓了一跳。 “的确，历史上许多艺术家都是瘾君子，迥殊是在国外，那些东西是横行的，我们有时候需要充分的体力，有时候需要旺盛的灵感，那些东西都可以暂时给我们，然后把它们全部剥夺，逼你继承服用，服用更大的剂量，直到完全毁了你，所以，从一起头就不要有这种想法。” “我们脑中的灵感和手中的技巧就是我们的一切，除此之外，不假外求。” “清楚么？” 哦。肖讷点头。但他有黑镜。 那就起头吧。 肖讷的手暂时静谧了，肖讷就起头使用它们。 又是一个通宵过来。 在黄昏到来，夕阳之光铺满工作室的时候，雕刻室内的雕磨声终于停止。 肖讷几乎是瘫痪了一样放下磨机，而他背后的陈成钢眼中甚至浮现出泪水来，因为一个不可能的事业，终被他们完成了。 “你不用注视此世。你不用注视此世。你不用注视此世。” 肖讷站在雕像面前，抚摸着雕像手掌上的眼睛，那双眼睛便发生了一丝诡异至极的变化，它眼中的瞳孔竟然在渐渐闭合。 这时候，肖讷口袋中的最后一件鼜刿木雕，已然成为碎片。 …… 距离双年展只剩下一天的这个早晨。 成高远终于逮着了机会。 他早就备份好了一把工作室的钥匙，又每天都在工作室周围晃悠，终于看到了陈成钢带肖讷离开工作室。 那两个人都显得很疲惫，但精神状态很好，陈成钢念叨着“罗丹”什么的，肖讷则说“电动工具还是不够细”，陈成钢说“已经是不属于你年龄的伟大了”。

不属于你年龄的伟大。 这个评价让成高远心生嫉妒。 因为陈成钢从来没有这样评价过他，成高远从中学到高中再到高考又到清美，全程都是亲戚朋友口中“别人家孩子”，如此优秀，但来到清美，才知道这里全部都是“别人家孩子”，大家都很优秀，成高远依然出类拔萃，但已经不是那样轻而易举。 师长教师会主席、陈成钢研讨生、清美各大校内奖项优胜者、旁人眼中的未来艺术家……等等头衔，在面对真正的天才时，显得那么脆弱且不堪一击。 雕刻艺术或者说艺术之路有时候真的令人绝望，因为努力在天赋面前屁都不是。 成高远用备份钥匙打开工作室的门。 快步到来雕刻室。 推开门，昏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个扑面而来的血色怪物。 他‘啊’的一声惊呼，倒退几步，按着狂跳的心脏，稳定自己的心神，视线逐渐恢复静谧，这才意识到自己瞥见了什么。 天啊…… 他缓漫步进雕刻室。 难以置疑的打量着眼前的雕像。 它的尺寸并没有变，整体姿态也没什么变化，但看上来已经翻天覆地般截然不同了。 这简直是事业！ 简直是魔法！ 成高远无法想像这是怎么做到的，哦，不，可以想像，他只是被震惊了，等他来认真视察这座雕像现在的状态，他便意识到那改变是从何而生。 就像是从远处来看那条霓虹，它披山戴江、笼空藏日，但如果来分析它的光谱，不过是光在空气中的折射，原理上可以理解，可那份灵感、创意、遐想与天才，却是成高远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的。 是丹东。 没错就是丹东那里来的灵感。 但又不是丹东。 这怎么可能。 这没有可能。 成高远从心底涌出了一种磅礴的无力感，那是在看到自己无法企及之物时的自惭形秽，又生出一种愤怒感，那是在归咎于老天分配天赋如此不公时的咬牙切齿。 除了不甘，成高远还有需求，他需要钱，非常需要钱。 身为陈成钢门生看起来前途无量，但以成高远自身的资质，再过五年，他才能成为杜维克，再过十年甚至二十年，他才能成为陆帆，至于想成为陈成钢，终身无望。 艺术之路太难了，成高远拥有世俗的精明，因此知道自身的极限，这次双年展，是他觉得自己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失来这次机会，让他绝望。 成高远不敢像是李不一样将一切都投入到艺术中，李不原本就拥有一切啊，所以可以投入一切，成高远拥有的东西太少了，他不敢。 他需要钱，与未知的前路相比，眼前的利益才最重要，另外，成高远很熟悉陈成钢的性格和做事风格，他就算做了这件事，也能隐瞒过来。 铸就一件大理石艺术品如此辛苦。 毁掉它又是如此轻易。 此刻这件大理石雕塑尚未与底座彻底固定。 只要用力推动一下，就可让它跌在地上，因为坠落而造成的伤害，完全可以表明成为作品放置不稳固，它的美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不是每一个作品都可以是《断臂的维纳斯》，因为不是每一个雕刻家都逝世在2000年前。 成高远没注意到的是，在他准备来推动这件重量超过200公斤的雕像的时候，那具雕刻掌上的眼睛，忽得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