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今当远离（1 / 1）

一道声音如山呼海啸：“冷燕秋，来一个！” 随着第一道声音发出，更多的声音汇聚起来：“冷燕秋，来一个！” 你们当这是在部队拉歌呢吧？ 主持人扭头向校带领发出询问，得到一个点头示意。 “冷燕秋同学在哪里？请上台来――” 冷燕秋此刻正咬牙切齿，小兔崽子们还藏得挺深，自己这么管用的听力都没发现一丝丝端倪，就被架起来了。 欣欣吐着舌头打着合十手印：“就唱个歌嘛，拣你会唱的，你平时哼歌都挺好听的。” “跳舞也行！还没见过秋姐跳舞呢！” “武术，表演武术！” 秋姐许久不发威，个个想在最后的相聚时刻摸摸老虎屁股。 此刻响应的不但是她所在的三班部队，还有整个初三，又引领起了初二部队、初一部队，一声比一声整齐响亮：“冷燕秋，来一个！” 老师席也跟着大叫小叫起来，应和着节奏拍着巴掌，个个笑容灿烂眼中有光。 主持人：“冷燕秋同学――” 冷燕秋站了起来，一脸严肃走上舞台，接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主持人的声音失了话筒便只有冷燕秋能听得清。 “要什么音乐？” “随便！” 舞台上只剩一人，细细瘦瘦高高，穿着统一的夏季校服，蓝色白条裤子白色体恤，短发带点不羁，冷白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洁净，杏核眼幽邃如一汪深潭，薄唇，唇线清晰。 不见告急任人打量，任少男少女们发出喟叹：“秋姐原来这样好看！” 好看的皮囊抬眉，眼神扫视一圈儿。 全场安静，个个目露期盼，等着看舞蹈，或者歌唱。 音乐声起，简单而富有变化的音符、铿锵的节奏，暗涌潮水般袭来。 观众席骚动起来，兴奋：“是《孤勇者》，秋姐要唱《孤勇者》！” “都――是勇敢的，你的，不同，你犯的错都――不用隐藏――” 最擅少在音乐中讲故事的歌手都唱两句了，冷燕秋还没开口。 “秋姐不会唱？” 主持人已经在对调音师做手势降低音效…… 一道声音如晴天霹雳骤然激发，并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滔滔不绝，《孤勇者》铿锵的节奏是声音的靠山，同时点燃在场全体师生心中的战火，从低到高，从微弱到宏大，整个礼堂很快汇成一股汹涌奔跑的巨流。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你见过所有观众站立起来拍巴掌拍桌子齐声重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吗？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终生――” 是的，冷燕秋没有唱歌没有跳舞，她只是随口带着大家温习了一遍整个初中必背的古诗词而已，还有几首是疑手拈来超纲的，但也有许多声音能跟上节奏，教师部队里有眼窝浅的已经潸然泪下。

这是一种别样形式的告别，每一个人都可以释放最高的音量，声音劈了叉也没有关系；每首诗词里面有他们共同的记忆，那些笑过的哭过的睡过的课堂…… 汹涌的热潮是在冷燕秋祭出大杀器《出师表》时渐低的，真不怨师长教师们跟不上，太少了太难背了初一初二师长教师还没见识到诸葛丞相的残酷呢。 就像人生的大浪淘沙一样，有的依然可以跟着铿锵的节奏继承，有的忽然跟忽然不跟，有的直接掉队。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陛下亦宜自谋，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堪受恩感激。” 冷燕秋侧身面向教师部队，弯腰，左手仍持话筒，右手摁上左胸，施礼。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整个初三年级师长教师像是忽然被摁下了重复按钮，一声声，一串串，一个个右手摁上左胸的弯腰施礼。 “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这是最好的再见，记住你最美的样子，最真实的情感。 大礼堂里人散了，音乐在孤独的循环：“他们说，要带着光，征服每一头怪兽。他们说，要缝好你的伤，没有人爱小丑……战吗？战啊！以最孤高的梦，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据说，联欢会末尾推波助澜要冷燕秋站到舞台上的是由典帅，他专门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裳，白衬衫西裤打领带，还准备了九朵玫瑰花扎在满天星中的花束，倒不是成年人的求婚典礼，只是为了圆他的梦，他想在冷燕秋于舞台上万众瞩目之时，送花送情书，接受了虽然美好，不接受也在情理之中，算她曾禁受过的欺侮报复返来了。 只是没想到，冷燕秋上台整了那么一出，全场跟着她背诵了足足一个小时，且无论师生全给整出内伤了，多少人哭得稀里哗啦，九朵玫瑰花都被泪水打蔫吧了。 因为时间被用来一个小时，各班回教室写留言的环节都给免了，直接进入照卒业相程序，全体同学换校服整齐划一…… 哎，那么多同学拼命挤着要跟秋姐距离近拍照，然后各类照各类依依不舍，电三轮上载着一群拍拍拍照个没完的女同学，出校门了。 由典帅只能在心里暗唱：“你，破旧的玩偶，你的，面具，你的自我……” 遗憾永不能弥补，那就只能永遗憾。 丁桂花原本说好的起头送菜业务又搁浅了，都觉得她是来医院照顾王嫂子母子，结果回家后还爆出个大雷，她从医院出来后就找中介看房子了。 “秋儿，喏，这是妈加的几个中介好友，各学校附近都有在售的楼房，不用等，拎包入住的也有。就看你决定来哪所学校读高中了。” 连来两天医院就舍得花大钱了，之前可是只敢想只敢说说却不付诸动作，丁桂花早想搬出村庄了。 冷老太太听着这个话题连呼吸都觉得多余，她这辈子没出过方圆二十里地，越老越惧怕远离，更怕亲人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