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幻香毒草(1 / 1)
方砖马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我赤脚踩上方砖,在喊:“救命啊!” 没有人回应,大家避之不及,但似乎在意料之中。 转头扫过身后,我悄无声息的走进一条安静的巷子。 霜降天,热气透过地砖,西风吹乱树影。越走近路深处,越是风起云涌。单层薄衣与少发在空中被动的抵抗,所有的全部一触即发。 抬起眼,一把少剑停在眼前,一位灰衣须眉,离我两步的距离,一言不发。他斗笠边垂下的灰色面纱随风飘动,倒像是一种语言,在和我诉说着什么。 有一句诗:霜降碧天静,秋事促西风。 热冷彻骨,我的眼中一道幽蓝之光闪动,全身的脉络起头生出热量。步步生莲,我离开少剑的范围,在灰衣须眉的身后看着他。 一声剑鸣,反光闪入我的双眼。向来以反应速度见少的我,并没有动身。我抬起右手,挡在眼前,遮住近至眼前的光芒。 秋末的阳光突然变得柔和温暖,我瞥见一只白净修少的手伸来。他翻开手心,向我招手,衣袖的颜色渐渐从灰色变成了紫色。 于是,我听见了印象最深的一句话,“小蓝儿,过来。” 睁开眼,深呼吸,原来是一场逼真的梦。 竟在梦里喊起了救命。我嘴角一笑。 环顾周围,我已经躺在闻思山庄内自己临时的床上,被子整齐盖在身上。 侧头,瞥见一个小药瓶躺在枕头上,举起右手,发现小指上的划痕处已被涂上药膏。这种药膏不容易干,此时,药汁已经完全被吸收和挥发,痕迹很清晰,划痕的周围很洁净。 我好奇:刚才做了那样的梦,手指都没有移动过?没有把药膏抹花? 拿起小药瓶,思考:这是谁给我送来的?红? 大概真的中毒了,因为我已不记得从成轶的住处如何返来,又如何躺在床上。 又望向自己的小指,脑中也没在想什么。 悦耳的风铃声,闻人湘随后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窗户上的风铃不错,小巧的铜铃垂在猫形状的木雕下。造型新颖独特,这木雕的手艺可不一般。” 闻人湘的眼中波光粼粼,她打趣问我:“有情人终成家属?” 我眨巴眨巴眼,注意力停在了她提到的木雕手艺。 “你中毒了?”闻人湘拿起我手中的药瓶。 我点点头,从床上坐起。 “幻香草。”闻人湘打开药瓶,右手做扇,认真闻后说道。 “幻香草的解药?不是千岁草?”我又拿回药瓶,也闻了闻。闻人湘说得没错,这药瓶里的确是幻香草的解药。 “千岁草?”闻人湘上下打量我,视线停在我举起的小指上,上面的药膏痕迹清晰,她一眼便明了。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腕上,给我把脉。 “没有什么异常,”闻人湘把手收回,对我说,“幻香草的解药很难配制,这一瓶解药得之不易。它被留在这里,原因若不是帮你解毒,那就是在提醒你。” 闻人湘的这番话成功推动我翻身下床,拇指捏着食指深思,一路走到窗边。风吹响了木雕铜铃,一声一声的,从耳中进入,用波纹层层筛过我的记忆。 “幻香草的药性和千岁草有些相似,也是让人发生幻觉,但是幻香草属中慢性剧毒草,摄入者在三天内会脑部受损而亡。” “幻香草发生的幻觉与千岁草也不同,千岁草的药性随心而动,幻香草可以随机拼凑记忆。譬如有人瞥见了一个人影,觉得是某个家丁,但事实上也许并不是。如果这个人刚好摄入了千岁草,那么在他的记忆中,这个人影要么被看到了面部,要么被发现了其他个人特征。总之,必定是他所觉得的谁人家丁。”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许多历史记忆的拼凑,当然,除来我喊了一声救命,”不失洒脱的尴尬一笑,我继承说,“我想,我应该是中了幻香草的毒。” “曾经中了幻香草的毒。”闻人湘纠正我说。 “药瓶中还装有一大半的解药,你午后回府,现在刚好落日余晖,并且你的体内已无异常。幻香草的药性在体内的时间越短,被清除也就越快,所以你是在午时上下一个时辰的时间内中毒。”闻人湘分析说道。 “经由你这么一分析,我似乎知道了原因。”我眼睛一亮,看向闻人湘。 闻人湘用眼神示意我继承说下来。 再次举起受伤的小指,我摇头自嘲一笑:“我觉得,这是因为我速度过快,被路上的枝条树叶划伤。” “不,你不会。”闻人湘走到一旁木椅上坐下,随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已变冷的茶水。她神色轻松,我这才意识到她自出去都一直站着。 “你说得对,我不会。速度越快,对眼力和距离的要求越高;同样,只有眼力跟上并且对距离掌控恰当,速度才能提上来。所以,我被袭击了。” “而且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袭击了。”闻人湘说。 “最近发觉身边能做到行如鬼魅、突然出现的人变多了。”我皱眉说道。 闻人湘轻轻一笑:“努力的人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不过,眼力好、手法快也同样可以做到。”
我想了想,同意了她的说法。 门外有人声渐进,是云清麟他们。 脚步声直达云清麟的房间,然后是开门声。很快,沉稳的脚步声从云清麟的房间内走出,停在我的房间门外。 闻人湘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冷茶,听之不闻。 我整顿好衣衫,走过来开门,云清麟的脸上还残留些冷峻神色,待看清我后,目光一软,问我:“你生病了?” 目光如炬的水月夫人之子,我的头似乎隐隐作痛,藏在袖里的手也动了几下,回他:“略感风热,休息一夜就好了。” 随着云清麟一同到来的热热气息突然消散,几滴水的时间,他再次开口:“既然身体不适,一会儿我让人把晚饭送过来。” 原来他是来喊我一同吃饭的。 “嗯。”我应了一声。 “闻人小姐也在?”云清麟的视线越过我,注意到走到我身后的闻人湘。 “云大公子。”闻人湘打了声招呼。 云清麟点点头,算是回礼,他说了声:“不打扰了”,便转身离开。 正要把门关上,闻人湘突然说:“我也该走了。” 见我看她,闻人湘又补充了一句:“来吃晚饭。” 闻人湘离开后,我索性把门打开,踱步到窗前,双手抱胸,欣赏随微风摆动的风铃:木雕的伸懒腰小猫,前爪伸直、后爪把屁股撑高,木猫的肚子下用两根麻绳坠着两只平常普通的铜铃。 我的眼中浮现笑意:某位大人的作品一向秉启原创和个人特色,如果其中使用了很平常的零件,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把手指伸入铜铃内,果然摸到了一个卡紧的小木片,取出来,上面画了一张饼、一条鱼和顶部正中的太阳。 这么简单直白? 把行李打开,将木片藏入一件衣裳的领口中。 再次走到窗前的风铃下,一串轻盈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很快一个清脆、高音的女声响起:“水小姐,这是给您送来的晚饭。” 我点点头,象征性的把身体稍偏向她。 随后,我听见侍女把饭菜放在桌上。紧接着,又听见剑与空气的摩擦声,感觉到身后的空气犹如风起云涌,卷起了我散在肩后的少发,一触即发。 侧身避过剑锋,那是一把可以藏在腰间的软剑,善于割的剑。软剑像是一条披着铠甲的飞蛇,步步紧逼,短暂停留在我各条动脉移开前的位置上。 有一句诗: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 虽季节不同,现在发生的一切却像是半个时辰前的谁人梦。 耳边是软剑继承不停的抖动声。软剑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那样速度极快,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进行下一击,让人防不堪防。 林立,太子府秘密护卫统领林微之妹,善于用软剑,成名技为一剑破喉。 不妙,我当日的谨慎试探倒成了鲁莽? 思考间,软剑又袭来,避之不及,两根少发触碰而断,落在地上。 身上只有银针,却不能轻易使用。正回忆其他武器的位置,突然抬眼看到了那串风铃。几步走位拉开距离,左腿迅速抬起,避开锋铓踢开了软剑。右手取下风铃,食指伸入木猫肚子下的空间,紧紧握住木猫。 软剑不适合砍与刺,所以用铜铃抵御它,真是绰绰有余。 林立是位聪明的姑娘,她避开铜铃,一心想割断麻绳。 说实话,她出手的速度还是很让我担心,尤其是当她成功把软剑锐利处划过我的麻绳。还好,某位大人更珍爱他的作品,他在麻绳里加了不易被砍断的铁丝。于是只听见一道刺耳的摩擦声,林立的软剑已锋铓不再。 她有些愤怒,我看得出来。 我有些得意,从铜铃悦耳的碰击声中,可以听出来。 高兴不过几秒,我又想起了林立的兄少林微,这可如何是好?该留,还是该杀? 我出任务,大部分时候面对的都是内心最狠毒的人,对于这些人,我出手洁净利落、毫不犹豫。林立,她为虎作伥、手段狠毒、以强欺弱,但是她并不是我的目标、不在我的任务书中。 也许,我的担忧多余,她也是接了任务而来。 动作悄悄慢下来,我在斟酌,该如何在闻思山庄内、我的临时房间中解决这件事。 林立察觉我的变化,她喜形于色,几个虚晃后,成功将剑绕开铜铃逼近我的颈动脉。 一剑破喉?我全身的脉络起头准备苏醒。 落日前,最后一道反光闪入我的双眼。向来以反应速度见少的我,并没有动身。我抬起右手,挡在眼前,遮住近至眼前的光芒。 手中木猫下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响声。 窗外几道深蓝色的云带,我瞥见林立倒在地上,四肢抱紧,五官扭曲,她急促呼吸了三声后,永远的安静了。她的后肩上,一只七星镖深深插入其中,附近的肌肤和衣服正在迅速被腐蚀融化。半刻钟后,“铛——”的一声,七星镖躺在了空荡的地上。 温热的晚风吹进房间,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和我的梦境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