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群青的城市（1 / 1）

“伪装者”接过小格林达，穿上外套，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周围。上百个酒瓶酒桶整齐地码放成山，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里变成疯狂的海洋。 可他不能这么做，小格林达也在这里，他甚至连移动都要当心翼翼。 “还有人知道这里吗？”他开口询问。 “没有了，就只有我一个。”赫尔克里师长教师答复。 “德雷斯公路中止了，清理残局需要至多一周时间，在那之前，你先呆在这里。” “我们还要来泰萨斯？” “我们当然要来泰萨斯。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十一区，直到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情。” “为什么？” “我的理念和其他人稍有出入。你在我眼里就像一把钥匙，一把破解混沌的钥匙，把钥匙扔掉并不能让任何问题得到解决，必须得用它打开关键的那一把锁。” “因此，把你拾进虚境只是个权宜之计，更多的是让人图个心安，反而会让我们拾失你的行迹和疑任。” “你想要我干什么？”安东尼并不对此迥殊惊讶。 “那要取决于你擅少什么。除了杀人和烤面包，你还会些什么？” “摄影。” “噢，原来是我踏入了盲区，我一直想不出你拇指上的那层茧子是从哪来的。” 赫尔克里师长教师拍了拍脑门。 “从今往后，好伙计，你就是我的摄影助理了。公路重新通车的那天我们就动身来泰萨斯，寻找一个适合的暂住地。” “伪装者”默不出声，注视着眼前这位利用过自己一次的“面包雇主”。 他完全可以在这里把对方干掉，他不怕这座都市里的任何一个人。 可他的确奈何不了那根天上的光柱。对方说的没错，他在麦西坎没留下多余的肉块，要是被卷进里面来，他怕是永远也找不到格林达了。 “喂！你打算就这么任那家伙摆布，成为他的提线木偶？我用我那又脏又臭的灵魂打赌他没安好心！” “还有些什么问题吗？”赫尔克里师长教师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最后一丝疑虑。 “伪装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饿了。” “你担心路上会没吃的？”赫尔克里师长教师吸了一口烟斗，吐出烟雾。 “放心，只要不惹上麻烦，‘喫人’在新德市其实并不是什么禁忌事项。我本人也曾经亲尝过那么几口，味道并不怎么好，但的确让人倍感精神。” ............ “我可不是在恶作剧，我真的亲自尝试过那种人间美味！” 开往新德市城北的绿皮火车上，瑞文用一份《新德市食游报》遮盖住面貌，静静倾听前座两名一身群青的男士谈论自己难忘的经历。他们的衣服版型夸大怪异，以数道排布流利的曲线作为视觉重心，看起来就像两条飘动的蓝色海草。 “在新德市，除了自然逝世亡和成为献祭品外，人还有第三条出路，那就是被端上顶级餐厅的餐桌。当然，这要求你肉质不老，浑身的脂肪恰到益处，且没有烟瘾和酒瘾等一切可能造成口感问题的坏毛病......” “相疑我，这些餐厅的出价远比祭品银行还要高，因为这些禁欲者是绝无仅有的珍品，他们甚至为这种非凡的进餐行为发明了‘喫’这个文雅的词汇。在准备就绪前，这些即将被喫的幸运儿不会感受到一丝痛苦，只有没有上的快活......” “当然，为了消除食客发自本能的抗拒，他们会被做成各类和普通的牛肉，火腿，羊排相似的形状，并冠以差不多的名字，但所有食客都心知肚明，并为此感到自豪......” “没有一道菜是重复的，因为没有一个人的滋味完全相同......” 瑞文黑着一张脸，目光注视着报纸上的青柠檬馅饼，加奈烤肉等正常美食。 他早就已经在“群青”的感恩节大餐上见识过“喫人”的行为了，只是没想到它在城北上流社会竟不是偶然！ 绿皮火车在沃幸屯南部的竖琴渡口站停了十五分钟，一时间，放眼望来尽是群青。这种与天空相近的色彩似乎是城北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霓虹灯是群青色的，道路是群青色的，楼房是群青色的，人们的衣裳，头发，乃至指甲和舌头都是群青色的！ 车窗外张贴着无数张画报，上面尽是群青色的男女，男女老幼，各显风韵。 瑞文在看清一张画报上的一少串名字时有些奇怪。 “卢卡.米娜.刘易斯.杜桑.戴文.波波娃？这画报上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他很快就发现，每张画报下方都是不同的名字排列组合，而“米娜”和“波波娃”的名字更是反复出现了好几次。 ——在那几张画报上，模特的面貌看起来都差不多，但身材明显不同。 “嘶......这些名字不会代表了不同身体部位的主人吧？” 瑞文想起了自己在青金石大厅和电视机里见过的“群青”。除了青色的头发，眼珠，牙齿，指甲，舌头外，“她们”看起来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群青”和自己一样拥有没有数面貌和身体。不同的是，这些面貌对于自己而言是“身份”和“伪装”。 而对“群青”而言，它们是时尚的“衣裳”！ “瑞文师长教师，您看！” 金把手中的《沃幸屯日报》递到了瑞文手中。 《神秘富豪是否真正存在？》 “克日，有媒体对于杰.盖兹比的真实身份透露表现质疑，因无人能确认其确切来处，更有人怀疑尊敬的盖兹比师长教师实为丽人湖酒店为谋求利益捏造的一个谎言......” “然而，在众多目击者及露莎.莎诺菲小姐的证实下，该说法不攻自破。媒体至今仍关注着这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富豪，以及他的下一步经济活动......” 瑞文放下报纸，瞥见一名圆滚滚的胖子一摇一摆地穿过火车过道，一下坐满了相邻的三个座位！ “看什么看？”他粗重地呼吸着，在注意到一名妇女异样的目光时没好气地开口道： “我买了三张车票！” 他是怎么把自己吃得这么胖的？瑞文暗忖。 在地表，脑满肠肥的人占据绝对少数。酷热带走了人们体内的大批能量，穷人就连把这些被晒走的能量补上都很困难。

可在新德市，情况却刚好相反，这些极度肥胖的人属于生活最为困顿的阶层！他们每天用便宜的食物填饱自己，口腹之欲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据闻，近一个月内，沃幸屯基层家庭拥有一台电视机的比率为百分之三十五，远超于中产和中上阶层！ 一直到火车靠站，前座的两名男士还在谈论着不同的“喫人”方法。 土豆香烤肋排，简单地以盐和胡椒调味后，配以黄油，香料和新鲜欧芹制成的酱汁。 内脏拼盘，以切片柠檬和红酒酱提味。 火腿蒸糕，将燕麦，迷迭香和发酵过的豆子煮成浓汁，渐渐浇在表面。 车门开启，霓光海洋顷刻涌入车厢！ 无数高耸入空的大楼！无数招牌！无数繁星般悬挂高空的天灯组成不同的广告口号！ 一切都是群青色的！人们的皮肤活像被泼了蓝墨水，在灯光下呈现泛紫的深蓝色，辩不清彼此。瑞文和同伴们在人群中被冲开，十分困难才循着背影抓住金的肩膀。 灯牌和电视屏幕填满了视线的每一处角落。参议院和众议院候选人的面貌和广告牌一同被印制在一块块木板上，悬挂在街道当眼位置。一行人搭上区内火车，在半个小时后抵达了宽阔的国会广场，找到了齐格飞师长教师为他们预定的礼仪宾馆。 “诚挚欢迎您的到来，佛雷德师长教师。”前台服务员在确认过瑞文新的假身份后向他鞠了一躬。 这一次，瑞文成为了电影《大都会》中由古斯塔夫.弗勒里希实行的统治者之子佛雷德。电影是部是非默片，他的皮肤因此苍白如纸，在这座繁华大都会中保持着绝对沉默。 他接过精致的房间钥匙，乘坐电梯向上，进入了齐格飞师长教师为自己选定的2501号套房。 冷凝器的丝丝凉风随着房门开启拂动了他的发丝。 显然，这个房间已经预冷好一段时间了。套房面积和丽人湖酒店里的差不多，但不像前者一般极尽繁琐华丽，更富生活实用气息，家具以简单流利的线条为主。冰柜内塞着几瓶红酒和气泡酒，瓶身上结着细密晶莹的水珠。 “六个月的住房费用，服务费，保险费和押金已全款缴清，您可随意使用房间服务。祝您兴奋，师长教师。” 六个月......瑞文极力压制住向侍者询问价钱的冲动。 他抱起其中一只姜黄猫，沉默地询问宠物是否能入住。 “宾馆接纳一切动物。”侍者脸上挂着营业微笑。 “我们尊重客人的一切意愿，动物和人一样值得尊敬，事实上，一些宠物的身份甚至超越了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酸......瑞文忽然又想给猫儿们洗个澡了。 另一名侍者将一张菜单交到了瑞文手上。 “您的套房服务内包括了每日餐食。这是今天的主菜餐单，请随意挑选。” 瑞文的表情在瞥见菜名时微微凝固。 土豆香烤肋排。 柠香内脏拼盘。 燕麦火腿蒸糕。 显然，这些都是沃幸屯的经典菜肴，食材是正经的牛肉猪肉，但车上那两个人的描述已经让他对这些东西的食欲全无。 瑞文挥了挥手，示意要厨房备些新鲜食材。 待厨房内部飘出熟悉的饭菜香味，他解除伪装，打开窗帘，瞥见了有着宏大圆形拱顶的国会大厦。建筑看起来像一个涂满蓝色奶油的婚礼大蛋糕，象牙白色的墙体在霓灯与天空的色彩映照下隐隐泛出蓝晕。 “比利的寓所......就在那！” 那是一栋带花圃的双层小别墅，大小夹和附近的高楼大厦相比显得毫不起眼，但四面琥珀色的外墙又让它看起来像一颗夹在层叠岩壁间的金豆子。 “这回又要靠你们了。” 瑞文把画着标记的纸片逐一递到五只猫儿的嘴边。 “当心点，这次可能比上次要危险。” 等待饭菜的过程中，他乘坐电梯下楼，缓漫步入了这座群青色的都市之中。 青色是行人的主色调，哪怕他们身上并不是一身青蓝布料。他自己一身不被浸染的是非在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真没想到，电视机才刚普及三四个月，电视购物就应运而生了。”他心想道。 妇女们聚集在百货大楼门口的家电铺橱窗门前，全神灌注地观看着一个接一个电视广告。 “叮当牌面包机，仅需599烈洋，买一送一，多么划算啊！” “营养又美味！大人小孩都爱吃的麦片杀手牌麦片，让你挑食的小儿子成为一名真正的麦片杀手！” “特效生发剂！仅需一疗程，秃头变密林！” “别光顾着看，拿起手边的电话，拨打......” 围观者们从口袋中拿出纸笔，刷刷地纪录着电话号码。 除了正常商品，电视广告中不时还会插入奇怪的东西。 “只能烤出全熟食物的烤箱！蹩脚主妇的不二之选！” “独身只身男士的福音！看透一切的透视眼镜！” 呃，这种超能产品放在人类世界，属于二十世纪末的特色诈骗手法。 可是在这里就未必了，至多自己的确是听说过必定做出三分熟食物的锅子。不过，这些东西属于偶然产物，基本找不到第二件，再怎么说也轮不到上电视广告吧？ 更让瑞文惊奇的是，观众竟对这些明显不靠谱的东西趋之若鹜！ 嗯，神秘力量在新德市不受推许，可人人都知道它的确存在。一来二来，它反而变成了诱惑众人的潘多拉魔盒，不仅诱人，而且真实可疑。 瑞文站在人群身后，也跟着看了一会。他家里至今还没有置办电视机，主要是因为生活还不允许他无聊到用电视节目打发时间。 奈特球鞋。 莎诺菲急救箱。 维姬绿色苹果汁，这应该是新品。 麦片杀手麦片又来了。 ...... 还是麦片杀手麦片，这个牌子到底买了多少广告位？ 正当瑞文准备掉头离开时，电视画面忽然一切，屏幕中央赫然出现了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神秘怪胎的心脏！极度稀有，让您掌握超越自然规则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