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八面骰（1 / 1）

盒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具身体留给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关于这个盒子的疑息。瑞文猜测，这应该是梦境世界中的自己所使用的一种扮演道具，但直觉又隐隐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盒盖上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一块银色的铁皮，盖得很紧，摇晃起来没有声音。 他用拇指指甲把盒盖给撬开。只见里面垫着一块黑色软垫，软垫上有六个凹槽。其中一个凹槽里，静静躺着一枚铅灰色的八面骰子。 不要被骰子支配。支配骰子。 笔记本里的“奥法守秘人三守则”也提到了骰子！ 瑞文在脑中搜刮起来，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骰子的疑息，但所有相关的疑息全都被脑雾封存着，朦胧不清。 防人不防己啊！瑞文哭笑不得地想道。 行吧，反正现在是彻底防到我了。 守秘人对自己守秘，感觉有些荒谬，却又合情合理。 盒中只剩下了一枚八面骰。根据凹槽的形状判断，这里面应该曾经还有一枚四面骰、一枚六面骰、两枚形状一样的十面骰，以及一枚二十面骰。 另外五枚来了哪里，他毫无头绪。 瑞文把骰子从盒中取出，轻轻地握在了手心里，立刻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共鸣。它几乎能被归类为某种心理作用，轻微得不足一提，却又不能否认它的确存在。 就带它返来吧。 这枚八面骰给自己的感觉着实非凡。瑞文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能力带走更大的东西。一颗半块橡皮大小的骰子，体积刚刚好。 时间还剩下十来分钟。还能做些什么呢？ 嗯，不如尝试和这个世界的“自己”沟通一下？ 他再次提起了笔，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沙海巡回展”的宣传册，摊开来，在空白处用中文写了起来—— 备忘： 我想给妹妹准备一份惊喜，目前还没有头绪。我可以先把她喜欢的东西列在这里，渐渐筛选。不要忘记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她！ 来自，不久前的我自己。 这又是一个尝试。 瑞文希望能够和置身梦境中的自我意识沟通。如果这样的一个“自己”真的存在，而且愿意合营自己的话，他在处理起梦境世界的事情上可能会省来许多麻烦。 他绝对会再来的，但不是即速。目前他还有许多东西要在实际中好好消化。 奥法守秘人，创造异咒，所有这些奥秘或许都位于神秘学界的最顶层，甚至可能与上位存在的秘密齐平！ 还剩下最后的十分钟时间，瑞文打算全留给妹妹瑞雪。他把笔记本给放好，银色盒子的盖子合上，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 他没注意到的是，当他关掉书房的灯后，黑暗并没有即速淹没整个房间，而是在他身后如触须般蜿蜒而上，悄悄地讳饰住了灯泡。 妹妹瑞雪还在房间里苦读，身边是各类各样的内脏解剖图册，贴满了各类标签。瑞文隐约记得，最近她烦心于一次重要的小考，需要把头颅内部各类神经洞的名称全都背下。 印象中，她曾不止一次向自己提起要网购一个人体模型这件事，因为现在她恨不得把学校的偷回家每天盯着看。 要不，买个人体模型给她当惊喜？ 嘶，不行不行，太硬核了。 “哥？忙完了？” 瑞雪回过头，乌溜溜的双眼盈满疲惫，黑眼圈有些明显。 “嗯，暂时没事了......你黑眼圈都起来了。一场小考而已，刻苦成这样，以后实习可怎么办？护士忙倒了的话，谁来救助病人？” “当然是其他护士。”妹妹不假思索地答复道： “没事了就快来吃饭。叔叔寄了一箱蛋黄酥，快递还鄙人面，我忘记让你拿上来了。算了，明天吧。” 她回过头来，继承翻起书本。 “好，记得的时候一定来拿。”瑞文保证道，随即犹豫了一下，问道： “小雪，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平时不太一样？” “很不一样啊，你平时从来不会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平时不太一样？’这种怪问题，又不是在演晨间肥皂剧。” “唔......”瑞文一时语塞。 瑞雪的下一句话让他安下心来。 “不过，你的精神很正常。” “那是当然。” “我从你之前说谁人‘傻嗨文明巡回展’的时候就确定了。会恶作剧的哥是百分之百正常的哥。你一点毛病都没，鉴定完毕。” 原来我在梦里很爱恶作剧吗？ 这可不太像我，瑞文有些唏嘘地想道。 几分钟后，他将重新在绝望的烈日下醒来，肺部将被炙热的空气重新填满。 他渐渐地吸了一口气，继承说道： “小雪，我真的不清楚那天发生了些什么。你要当心点，别惹什么怪事上身。” “怪事？嗯，老实说，那天我真的吓了一大跳，那件事发生得一点都不科学。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上医院，应该带你来求神婆啊？” “什么跟什么？”瑞文哭笑不得道。 “到楼下的小牌坊拜拜也好啊，宁肯疑其有嘛。”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瑞文刚想反驳，手机突然提示音大作，不知道是程序卡了还是怎么着。 是他谈天群组里的一大群朋友，他们疑息全都一股脑儿炸了出来！ 阿瓜：‘乌鸦哥......’ 迪亚：‘乌鸦哥......’ 哈克：‘乌鸦哥......’ “......”瑞文一阵无语，这群家伙就像一排眼里闪着绿光的夜猫子。 他在这个群聊里的ID是“乌鸦”。 时间已经是早晨11点59分。他满脸黑线，在逗留期限的最后一分钟，快速地给这帮朋友发送了一条疑息：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用睡觉的吗？？？’ 按下发送键，手机上的时间立马跳到了“00:00”。 “哥，饭！”瑞雪提醒道。 “哦，即速吃即速吃。” 瑞文猫回了漆黑的书房，用右掌包覆住自己准备带走的八面骰，起头在脑海中创建返来的通道。 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啊！他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没能做完呢！ 幽幽的绿光瞬间包覆了他的眼球。 下一瞬间，他在石屋中睁开了双眼，立刻坐起身来，身上一阵酸痛，汗水滚滚而下。

在石头地板上躺五个小时着实不好受，好在屋内并不算迥殊烫。 上百张“人脸”注视着他，他甚至能从其中瞥见一丝丝不解和幸灾乐祸。 瑞文立刻把脑海中的知识默念了一遍。没有任何错误，将近一个小时的努力让他牢牢记住了那四句异咒，22个希伯来笔墨母，以及奥法守秘人的三条法则。 那颗铅灰色的八面骰也在，被他紧紧抓在手心。 侦察松了一口气，用右手抓了抓脸颊，一不当心用力过度，在脸上抓出了几道血痕，像五条火焰一样灼烧着面皮。 他想站起来，却重重地摔了一跤，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片血红。 他的眼球爆了，眼压把血挤了出来！ 唔，尽管完全按照宝琪女士的指示来了，神秘典礼还是有些副作用。 但，比起错误施咒轻导致的七窍流血来说，轻微多了。 瑞文渐渐地静谧了下来，随即再度心潮澎湃。这次尝试非常非常成功，他证实了他想要证实的一切，拿到了许许多多名贵的疑息！ 问题在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四条异咒的文法全都是错误的。就这么使用的话，上次的事情绝对会重蹈覆辙。况且，自己还没有用于施展异咒的遗产。 自己必须找到一些真正的异咒专家，向他们请教文法问题。 对！改天再来找一次宝琪女士，也许能够顺藤摸瓜地找到一些集会圈子里的异咒专家！ 老哈桑的店铺里不是还有一件名为“刺痛的知能”的异语遗产吗？ 瑞文打定主意，打算咬咬牙买下那件“刺痛的知能”，换掉自己的一只眼睛。 在梦境那边，他打算找借口，就跟妹妹说自己把眼睛弄伤了。 一只眼睛而已，不至于怎么样。在实际世界，这可是关乎一辈子前途的事情！ 他新创造的“夜风之护”有很大的几率能够赞助自己抵御阳光，而随着自己对神秘圈子的逐渐了解，或许还会有机会创造更多各类各样的异咒，用于侦查，搜证和战斗等各方面。 剩下三句现成的异咒也得好好琢磨一下。目前，他已经知道“驱魔之威”的直接作用就是驱逐怪物，连抱团的野狗那种看起来非常可怕的东西也能驱散，但貌似不能直接杀逝世它们。 另外两句，他完全不清楚作用。从翻译过来的中文意思之中，他能粗略判断“决斗之舞”的效果是掌握，而“扰乱之丝”的效果是妨碍。 具体是怎么掌握，怎么妨碍，完全不得而知。 掌握，妨碍，感觉都像是战斗类的咒语。换句话说，还不大好直接验证效果，万一弄伤自己人就惨了。 另一方面，自己到底该怎么和家里的两号人表明，自己突然间掌握了那么多异咒，突然间半只脚就在神秘学界的门槛之内了？ 金应该会接受得比较快，问题在卡梅隆那家伙身上。 啧，难搞，瑞文心想道。 今天就先不来市区看布告板了，反正钱包没拿。回家给伤口上点药，路上好好想想说辞。 他咬着牙钻过卡之印的绿色屏障，快步离开了火松林。路上，他经由了一个贩卖火鹿果汁的摊子，这是一种物美价廉的饮料，喝起来酸酸甜甜，在调酒中勉强能用作昂贵的柑橘类果汁的替代品。 天空已经接近橙黄色，时间大概接近晨昏九点，阳光灼烧着刚被夜风抚慰过的皮肤，血管仿佛也在燃烧，肺叶在胸腔中艰难求存，一点点磨蚀着他的意志。 刚刚脱离梦境世界的瑞文就像刚从天堂坠落回人间，心中有股宏大的落差感，迟迟未能消退。 当他来到艳阳街口的时候，发现花槽里所有的晨昏花竟然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排暗白色，张牙舞爪的食肉植物。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小白花都不见了。 瑞文立刻跑回艳阳街23号，推开家门，对着等候多时的助手喊道： “卡梅隆，外面那些晨昏花呢？” “什么？” “晨昏花！”瑞文险些掌握不住情绪： “那些白色的，小小的......花......” “白色的花？你说的是白色的利齿猪笼吗？” 卡梅隆轻松地答复道： “多罗莉丝太太家就种着呢！我不觉得这些花朵可以用‘小’来形容。” “不，不，不是......！”侦察在自己脸颊的血痕上又狠狠抓了一下。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自己吞噬的到底是什么？！ 不久以前，他还想过拿自己的妹妹当作媒介！ 茶几上的花瓶空空如也，仿佛从来没有养过任何东西。 那种鲜艳、娇弱，却又无比刚强的花朵从奥贝伦消失了，什么痕迹都没剩下。当一件属于梦境世界的事物被他用作媒介，就意味着这种事物的存在将永远消失，在哪里都没有了！ 那下次呢？下次入梦，他要支出什么代价？ 当所有的重要之物都被吞噬殆尽，难道自己要把妹妹也给献祭掉？ “瑞文，你还好吗？” 卡梅隆询问道： “你看起来有点中暑。这几个晨昏的阳光都很毒，注意悠着点。” “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是捷特师长教师转介来的客户，明天晨昏亲自登门拜访。” “......哦，好。我记住了，明天早点来，帮我接待客人。现在走开，我想安静一会。” 瑞文深吸一口气，捂着眼白通红的双眼走回了房间。金的锅子正咕嘟作响，飘出诱人的香味，他没在意。 反锁房门后，他少舒一口气，重重地倒在了床上，被单上印下了星星点点的血痕。 所有的力量都有代价。 而自己险些犯下大错。 瑞文看着墙上的计费手指，百感交集。他感觉体内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发生变化，随着自己踏入禁忌的领域，变得不再正常。 但，对于奥贝伦来说，心灵上的异变根本不足挂齿。只要活着，只要四肢健全，就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就要想尽办法谋生。 打算还是要继承，他心想。 既然事情已经开了个大头，他就必须利用他所得到的一切达成上位的目标，成为全日制侦察，成为异术专家，不管这意味着他还要支出什么代价。 瑞文想起了夜晚的黑暗，它是如此让人安心。 而奥贝伦没有黑暗，只有没有尽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