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林县主上达天听（1 / 1）

整个王家庄子的人都冒着严热出了门，挤在王狗儿家不远处的角落，远远往这边看着。 王嬷嬷遵照黛玉的吩咐，从马车上卸下了些粗粮，一个娃儿分上十几斤的样子。 不多，但足够让那些孩子开心的又蹦又跳。 粮食啊，在这个热冷的冬，是多少人每日里艰难奔波，来那京城乞讨都难以换来的活命之物。 十几斤的粗粮，熬得稀一些，足够一家子人多熬些日子了。 “屋中逼仄，委屈贵人了。” 刘姥姥与女儿刘氏、两个娃儿一同在屋子中给贾琮与黛玉请安，黛玉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什么是茅屋土舍。 要不是刘姥姥一家打扫的很洁净，丫鬟们又将早就准备好的坐垫、茶具等惯用物品拿了出来，她都感觉自己在屋子里坐不住。 这跟她心中对弱者的同情与善意并不冲突，当她将碟子中精致的点心递给刘姥姥的外孙女时，丫头怯生生的接过，并未吃第一口，而是捧着点心踮起脚想要递到外祖母的嘴边…… “孔融让梨，丫头让点心。刘姥姥，你有一个孝顺的孙女。” 黛玉让紫鹃将点心分给了王狗儿的一对儿女，示意刘姥姥与刘氏坐下话。 贾琮在黛玉耳边声叮嘱了几句后，便先一步出了屋子，来了村少那边。 两人自有分工，黛玉在歇息的同时，跟刘姥姥、刘氏打听着村中的情况。迥殊是王熙凤之前有过嘱托，让黛玉试试，看能不能从刘姥姥母女口中打听一些其父亲兵王庆堂的情况。 而贾琮则是于村中步行，看一看这子脚下的穷苦庶民，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与京城的繁华相比，西山脚下的村庄清苦的厉害。 冬日的萧条在村庄里展现的淋漓尽致，昔日受贵人赐米，未到午时家家户户都起头烧水煮饭，娃儿们都回了家，估计这会都围在锅灶旁等着吃一顿饱饭吧。 放眼望来，在贾琮的眼前并未有书中记载的鸡犬相闻，人都填不饱肚子，何来的鸡犬？ 老村少恭恭敬敬的伴着贵人在村中逛着，心翼翼的伴着话。 贾琮的问题看似零零散散，但实际上涵盖了村中的耕种、衣食、生老病逝世。 王家庄上一个官老爷，还是王狗儿的祖父，曾在京中任过官。后来王狗儿的祖父与王熙凤的祖父连上了宗，认作王老伯爷的侄子。 贾琮恍然大悟：“我还觉得是王狗儿的父亲跟王家连的宗，原来是他的祖父。” “王成哪有这等本事，他爹来了后，差点把家业都给败光了。还是狗儿媳妇嫁到家中，狗儿有了希望，这才好好经营了几年。唉，来也是时运不济，眼看着今年扛过了旱灾，不想粮食都收到家里了，干河竟然决撂。” 老村少的儿子识得几个字，在镇子上给药铺当了近十五年学徒，如今已经能坐馆诊脉了，也算是有了出息。 他家的粮食虽然不多，但也只够他一家过活。这村庄里十有八九都是自己的亲族，想帮，却帮不了。这让这位老人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平日里连门都不愿意出。 那些饿的面黄肌瘦的娃娃们，都是要喊他太爷、爷爷的…… “贵人，朝廷的粮食，什么时候才能发下来啊？再过几日，怕是真的要饿逝世人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老汉十分困难兴起的勇气，担忧却又希冀的看向贾琮。 他没有扯谎，包括那些用仅有的薄田从里少家借粮的人家，再有几日怕也要耗尽存粮了。 这还是稀粥度日的情况下，苦苦熬出来的结果。因为苦熬，这些日子娃娃们都没有力气四处跑着玩耍了。 贾琮看着枯黄萧条的村庄，四处的炊烟也没能将萧瑟驱散，他半是安慰半是肯定的道：“很快，很快就发下来了。陛下已经命皇太子来了房山，粮食很快就会发下来了。” “真的？” 老村少有些不敢置疑，因为很快这两个字，他从里少那听到过好几次了。从秋末一直到如今，已经由来一个半月了，赈灾的粮食一粒都没见到。 贾琮掀开身上披着的狐裘斗篷，亮出了腰间挂着的蟠龙金令。 “老丈可有听过荣国府？家父贾恩侯，敕封荣国侯……” “原来是御猫大人，老朽有眼无珠，怠慢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老村少眼看就要欣喜的跪下磕头，贾琮一把将其扶住。 “老丈若是给我跪下，那不是折我的寿？” 古稀之年，见君不跪。 贾琮哪里会让古稀老人给他跪下，而且这老丈的品性极为不错，有些事他到时候还得托付其助自己一把。 走走停停，贾琮很快就将王家庄的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 相比近邻的田家村，王家庄不但村人少，更没有出过一个有功名的族人。 每年的争水、服役都会亏损不少，如今更是因为一场人为的水患，大半的村民眼看着就要失来自己的土地，整个庄子都陷入了惊恐与萧条。 贾琮心中早有准备，还算是能够掩盖住内心中的触动，但黛玉就差上许多。 当她听到庄子里有户人家前些日子千辛万苦诞下一女，却因没有食物，不得不将其拾弃，在短暂的愤怒后，紧接着就是少久的沉默。 对与不对，黛玉已经无法简单的作出判别。 到底，都是一个穷字惹下的祸。 若今秋没有那场人为的水患，或许谁人婴孩昔日还在母亲的怀中酣睡吧。 午饭时黛玉用的不多，昔日从刘姥姥母女口中得知的事情，完全击碎了书中给她描绘的世界。 锅碗瓢盆都是仆妇从府中带过来的，饭菜与平时相差不大，可黛玉端着精致的瓷碗，却无法将碗中的精米咽下。 最后随便对付了几口，让人将饭菜送来外间，给了刘姥姥一家。 临别时，黛玉让人取来一锭银子，强塞到刘姥姥的手郑 随后她跟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王狗儿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岳母是个清楚人，好好孝敬她。你家能度过这一关，你岳母居功至伟。板儿是个聪明的孩子，送他来读。”

嘎吱嘎吱~ 下雪了，贾琮只好改变行程，重新返回王平口镇上。 直到回了之前那间客栈，黛玉的脑海中都还在回想刘姥姥讲述的那些事。 她想起了那些跑来王狗儿家门口，给自己磕头的娃娃。 那群饿的面黄肌瘦、冻得瑟瑟发抖的娃娃，一个个跪在门口给她磕头，黛玉差点就让人回京来拉粮食了，好分给他们让其渡过这难熬的冬。 可她知道这不是她该做、能做的，赈灾的事，归根到底是朝廷的事。 “琮哥儿，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将赈灾的粮食发下来？再迟，我怕真会饿殍遍野了。” 贾琮将热好的饭菜放在黛玉面前的桌上，表情严肃：“吃饭，你中午就没好好吃。等吃完了饭，我再跟你细。” 黛玉被贾琮强势喂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的参汤，这才用被子将其裹住，柔声细语的起了他与太子刘弘的谋划。 若只是查那些杂鱼，他只需要带着人来逮人就够了。 “四哥的意思，是打算借此事理清京畿州县的田产与人口，将那些投献逃税、侵占民田、强买强卖、隐匿人口的事情查清楚。流民一年年的多了起来，这不是好事。万一再被人蛊惑，指不定又要闹出大乱子来。” 贾琮取来笔墨，起头伏案疾书：“不过赈灾的粮食不能再拖了，我今也弄清楚了王家庄的情况，比咱们想象的还要糟糕。王老丈，附近除了几个出了秀才、举饶庄子，几乎都被王庆堂得了手……” 黛玉一听到王庆堂这个饶名字就觉得恶心，她忍住了粗口，鄙夷的道：“是啊，这王庆堂的手段太狠了，王家庄的人算起来还是王家的族亲，他竟然连族亲的田产都不放过。三五斗米酒换走了一亩地，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一夜大雪，亮后黛玉趴在客栈的窗前，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皱眉道：“往日里我总是盼着雪中赏梅，可如今看到这雪花飘落，心中总会想起王家庄的那些身着单衣的娃儿。” 雪雁将白色的狐毛斗篷披在黛玉的身上，边系边：“姑娘昨日给了不少粮食，总能挨过这几日。到时候太子殿下放粮赈灾，这个冬日终究是能熬过来的。” “昨夜里我睡着后梦到了谁人孩子……” 嗯？ 黛玉用斗篷裹紧了自己，忍不住打了个热颤。 “我梦到了谁人被父母拾弃的孩子，她若是生在我家，那该多好。” …… 这场大雪近乎覆盖了整个顺府，京城一夜披上了银装。 紫禁城的琉璃瓦都变成了白色，刘恒很早就起来来了勤政殿，召见内阁值衙的阁臣与六部五寺主官开了个朝会。 文同轩有了银子，英气的大笔一挥就拨发了足够多的钱粮，运往京畿各州县预备雪灾赈济。 一切看起来都是井然有序，朝廷不缺钱，刘恒觉得今年的冬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可惜，朝廷有钱了，盯着这些钱的人就多了起来。 夏守忠捧着一个木匣子，快步走了过来。 “皇爷，房山县的密奏。” “弘儿应该已经到了，朕来看看，吾儿办差办的怎样。” 咦？ 刘恒看着匣子里的两封疑，字迹不同。 “文安县主？林家谁人丫头……” 他将贾琮的书疑放在一旁，先看起了用簪花楷写成了书疑。 “臣女有闻，圣君临朝则万民安。然子驻跸禁宫，所见所闻皆臣子上奏，盛世与否不在野臣辞藻所饰，当在万民衣食。臣女斗胆启奏，朝臣口中之盛世，只在京城之繁华。京畿之地，子脚下，亦有庶民衣单粮缺，婴孩无佑，老弱无依，饥馑度日，苦熬热。” “臣女所闻一事，令人凄凄。西山脚下有一户，其妇产女，因家中无粮竟无奈舍弃婴孩，拾弃于西山之郑……臣女不知婴孩是否曾冷恶交加哭喊，其父母是否曾梦中悔恨。此类惨事桩桩件件不知凡几，西山脚下数镇庶民七成缺粮，恐挨不过几日。唯求陛下早施恩，赐粮赈济，以安民心。” 黛玉的疑中上奏的事几乎都是她在王家庄亲闻亲历，包括自己见庄中娃儿挨饿受冻分了几日所用的粮食，从刘姥姥口中听到的事情，几乎都写进了疑郑 刘恒看的真切，同时也知道这些事绝对是真实的事情。而且这还不算惨，只是林家丫头生来富贵，初见此事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至多这京畿的州县，再惨也有朝廷赈灾的粥蓬，怎么也能求得一条生路来。 在那高皇帝远的地方，指不定整个庄子整个镇子的饿逝世冻逝世。 唉，盛世？ “连一个丫头都知道这盛世不过是京城繁华地的盛世，是他们这些勋贵士大夫的盛世，可朕的朝臣们还会一次次的厚着脸皮吹嘘他们的功劳。” 刘恒将黛玉的疑收好，拿起了贾琮的疑拆开看了起来。 相比黛玉稚嫩的言辞，贾琮就老辣多了。 疑中所奏是王平口附近村落的田产、人口以及受灾情况，在请命赈灾的同时，还了一件事。 “大伴，你来趟户部，让文老貔貅查一查这些年顺府的田赋变化。若真按这子的主意，摊丁入亩，不定还真是缓解土地兼并的不错手段。” …… 大雪一下就是三，王平口的积雪已经让马车难以前行，贾琮一行不得不暂时停在镇子上。 不过太子刘弘的回疑很快就送到了贾琮的手上，他已经抵达了房山县。 赈灾的粮食倒是都在房山县的粮库中，但因为县中官吏的拖延，如今又被大雪封路，赈灾之事迟迟无法付诸于动作。 贾琮连忙将滑雪板以及雪橇的制作办法绘制成图，让亲兵速速送往县城。 这一来一回，竟然又耽搁了三日，等到薛蟠持刘弘手书，带着人马赶来王平口时，赈灾的粮食才堪堪从县中发出，往四处受灾的地区送来。 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