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6章 现状（1 / 1）

钱警官并没有看到黎云。他没有林友德那样的阴阳眼，他只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而林友德虽有阴阳眼，却还是太稚嫩了，钱警官一眼就能看出林友德的诸多想法。 他看不见黎云，若是能看到，黎云在他面前也跟白纸似的。上次碰头时，他便有这样的把握了。 钱警官随身带着烟盒，摁灭了剩下的烟，率先走向了小区内，随口说道：“她们在这儿租了房子，临时租房，但一口气租了半年。小姑娘在申请休学。当妈的也请了少假，准备辞职。铁了心地要离开原来的生活情况。而且，和家里老人也都提前通过气。估计是在我们来之前，她们就知道庄宝力杀人的事情，准备跑路了。” 黎云听得呆若木鸡，花了点时间才消化钱警官透露出来的讯息。 他也就是一段时间没盯庄雪霞，怎么就……难道罗兰君早就知道庄宝力多年前杀人的事情？ 钱警官宛如彷佛能猜到黎云的想法，“我们有走访庄宝力在这边的社会关系。瑶城那边老家的关系也调查过。庄宝力自觉得藏得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他父母当年隐约觉察到不对，但没有深想，也是怕了，自欺欺人。至于这边，之前应该是没人知道那件案子，包括她们母女两个，原来应该都不知道这事情。” 林友德当心翼翼地斜睨了眼黎云，补充道：“他们家邻居透露，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家里起头吵架，庄宝力性情大变，打了女儿。家里还供奉了一些东西，像是你电话说的谁人雕像。但邻居们记得也不是很清楚，还有夸大其词的地方。” 黎云倒是知道庄雪霞家发生变故的谁人准确时间节点。 他看了眼钱警官，又看看林友德，正准备提供疑息，两人一鬼已经到了罗兰君租房的楼下。 五层的居民楼，外墙粉刷一新，里面却是破旧，大门的锁损坏了，并未替换，楼里也没有电梯，楼梯扶手锈迹斑斑，墙壁上还有各类小广告。 钱警官轻车熟路地进了楼，爬上楼梯。 黎云暂时放下了交谈的念头。 到了三楼，钱警官敲门，表明身份。 出乎黎云的意料，罗兰君很快就开了门。 她看起来和黎云印象中的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神情沉稳，并没有那种家中遭逢宏大变故的颓唐挫败。 罗兰君面对警察并没有迥殊抵触，也没有迥殊热情。她很自然地招呼两人进屋，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顾自来厨房倒茶。 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卧室门紧闭，客厅里还残留着上一任住户贴在墙上的日历、画报、孩童的身高尺……这地方就没有罗兰君母女的生活痕迹。直到罗兰君将新的茶杯端过来。 黎云的视线逡巡一圈，没有找到兽首人身的雕像，也没见到护身符之类奇怪的东西。 他的视线穿过卧室门，看到了裹着被子睡觉的庄雪霞。 房间里也没有雕像、护身符一类的东西。 这里就像是最平常普通的住房。 “两位还有什么要问的？上次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们了。”罗兰君静谧地说道。 “我们还想要再确认一下。毕竟是涉及到人命的大案，还是积案。罗女士，坦白说，因为时间久远，我们能找到的直接人证几乎没有。现在主要是靠证词来断案。”钱警官说的话真真假假。 罗兰君轻轻叹了口气，露出了几分愁容，“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之前也没想到……我和他结婚那么多年，女儿都那么大了，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事情。他这么多年，也一直老实本分。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是犯人家属……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杀人的时候，我都不认识他。他很少说瑶城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是他父母的关系，他跟他父母关系一般，不是很亲近。”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钱警官问道。 林友德拿出了本子，做出纪录的模样。 罗兰君看向了窗外，苦笑，“也就是最近……前段时间，我们一起，三个人一起来邮轮旅行。他上了船，就做噩梦，还对女儿各类挑刺。他变得很奇怪……我当时觉得，可能是因为邮轮那种情况……我们以前都没有出海过。邮轮的房间很小，窗户望出来，就是海，什么都看不到。甲板上看出来，也是望不到边际的海。而且邮轮上，就只有一家跟我们差不多：也是一家三口，带个和霞霞同龄的男孩子。就那家跟我们家情况差不多，其他都是退休的老爷子老太太，都玩不到一块儿来……” 罗兰君苦涩地说道：“其实在上邮轮之前，家里就吵过几次。原本是因为女儿考试结果不错，答应嘉奖她才出来玩。她就要高三了，接下来暑假学校要提前补课……少假人又多，她不乐意少假出来人挤人。我们是帮她请了几天假，一起出来玩。庄宝力那会儿就觉得不太好，说高中了还请假出来玩……” 黎云感到意外。 他听庄雪霞、庄宝力辨别诉说过撞鬼的经历，但他那会儿的关注焦点都在父女两个做的噩梦上，父女两个的叙述重点则是庄宝力的噩梦、庄宝力的不可理喻、小明的不安好心……没想到在旅行前，父女两个已经有了龃龉。 作为经历了事情全部过程的罗兰君，看待整件事的时候则另有一番想法。 “……邮轮也是霞霞决定的。庄宝力不喜欢水，以前旅游的时候，也都避开水。他还讨厌下雨。他说小时候淋了一场雨，生病差点儿没熬过来。我都忘了他是什么时候提过的一嘴，我也没多想。”罗兰君继承说道。 在庄宝力事发后，罗兰君反复回忆她和庄宝力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以前从未在意的细节浮上心头。 林友德纪录着，插了一句嘴：“二十七年前，就是他杀了人之后，瑶城下过一场暴雨。”并咽下了后面半句话：暴雨破坏了案发现场的许多痕迹。 罗兰君淡定地说道：“我猜也是。” 她并不惊讶，因为查到的那一集瑶城法制节目里就提到了这一点。 钱警官问：“你上次说，在邮轮上，父女两个频繁吵架，庄宝力经常做噩梦，变得疑神疑鬼？” 罗兰君答复：“是的。他说在梦里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盯着他。后面发展到，谁人陌生男人袭击他，想要杀逝世他。他求神拜佛，找人破解。花了许多钱。就是谁人牛海西。他听朋友介绍，认识了牛海西，从他那里买了许多东西，供奉什么保家仙。” 说到此，罗兰君低下了头，好像对丈夫的疯魔行为无可奈何，又像是懊悔自己当时并未禁止庄宝力，反倒是顺着庄宝力的说法，合营着他供奉保家仙、相疑牛海西。 黎云清晰地感知到了罗兰君的复杂情绪。他看到了罗兰君眼眶里溢出的泪水。

罗兰君哽咽着，继承说道：“我应该好好问清楚的……他说做噩梦，说不认识谁人男人，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直怀疑是在邮轮上认识的那一家人有问题……霞霞被他骂了几次，脾气也犟起来，父女两个顶着……我就不应顺着他们，他们说什么就疑什么，搞什么供奉、驱邪……根本不是谁人问题……” 林友德沉默，手中的笔停了下来，欲言又止。 钱警官安抚道：“不是你的错。你原本都不知道庄宝力曾经杀人的事情。谁人牛海西，是个惯犯了，已经骗了不少人。他们有一个系统的行骗套路，有组织框架，有同伙。庄宝力做贼心虚，疑了牛海西，只会一步步踏进陷阱。” 罗兰君抹来了眼泪，“他后面跟我坦白……也是牛海西的法子不管用了。”说到此，她嘲讽地笑了笑，“我那段时间感觉也要疯了。我也起头做噩梦，也看到了什么东西。每天拜谁人保家仙，供奉它，感觉我也不正常了。幸好……”她的语气并非庆幸，百味杂陈，说不出来的无奈，“他精神撑不住了，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我当时脑子也受了……” 枕边人是个杀人犯。 这是罗兰君怎么都想不到的。 “他说自己是自卫，是正当防卫。我按照他说的查了瑶城的新闻，谁人逝世掉的人的确是抢劫犯。我……”罗兰君咬了咬嘴唇，“我就抱着侥幸心理……但他后来越来越暴躁，还对女儿动了手。” 恐惧在罗兰君的心中一闪而过，让她战栗。 庄宝力掐住庄雪霞的那一刻，罗兰君才意识到“杀人犯”三个字的分量。 她害怕了。 再后来，便是警方的通知：庄宝力被捕，他杀了牛海西，被人抓住了现形。 这让罗兰君更为恐惧。 一方面恐惧于庄宝力的暴行，另一方面是意识到了这件事传播开后会给他们家带来多少非议。 “……我即速就迁居了。原本也没办法再住下来。楼里一个邻居，谁人人……”罗兰君愤怒，又泄了气，“我跟我爸妈也说了……霞霞没办法来学校。她那天之后就不对劲……庄宝力差点儿杀了她……庄宝力还是杀人犯，被抓了……她爸爸这样……你们不但是找了我吧？”她看向了钱警官和林友德，又低下头，“我们没办法继承那样生活下来……” 如果说，原本只是赵婶在小区里碎嘴，那现在，她们周围都是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 罗兰君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这个决定，一起头是为了远离暴怒的庄宝力，防止他伤害庄雪霞，现在则是为了遁藏庄宝力带来的麻烦。 “霞霞原本就因为这些事情精神很差，现在更是……”罗兰君又一次掉泪，“我带她来看过精神科，已经在吃药了……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工作。他是杀人犯，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是求求你们，不要影响到霞霞。她什么都不知道……庄宝力杀人的时候她都没出生呢。她现在也就是个师长教师，高中都没卒业，以前家里有什么事情也不会跟她说。庄宝力把自己杀人的事情瞒得逝世逝世的，我都是最近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罗兰君哀求地看着钱警官和林友德。 林友德心生同情。 钱警官的语气也软了许多，劝慰了几句。 罗兰君擦着眼泪。 钱警官又问了一些有关庄宝力的问题，等罗兰君静谧下来，忽然问道：“之前也问过，你们当时从牛海西那儿买的东西，现在在哪里？” “我上次也说了，都扔掉了。我苏醒过来，就把那些东西都扔掉了。”罗兰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黎云挑眉。 钱警官又问了时间地点，林友德在旁做了纪录。 问询结束，两人起身告辞。 两人一鬼出了居民楼。 “怎么样？”钱警官收起了那种温暖的神情，面无表情地问道。 林友德看向了黎云。 “房子里面是没有什么。罗兰君应该也没有扯谎。庄雪霞……我感觉她们都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有些……精神混乱，嗯……也可能是精神错乱。”黎云沉吟着，用词纠结。 罗兰君会扯谎，但她的情绪不会扯谎。 她在黎云面前是不设防的。 黎云能轻易看到罗兰君的内心。 再加上她原本就情绪激动，这就让黎云能更轻易地掌握到她的想法。 牛海西寄送给庄宝力的谁人保家仙雕像绝对有问题。庄宝力也绝对是遇到了真鬼。罗兰君甚至也亲目击过谁人鬼。 但这一切，在庄宝力袭击庄雪霞、逃跑、被捕落网，警察上门之后，就变了。 至多是在罗兰君的认知中，这些都发生了变化。 如同大梦一场。 根源便是庄宝力在罗兰君心目中的形象：从一个普通男人、自己熟悉的丈夫、值得疑任的亲人，变成了病态疯狂的杀人犯。 此前庄宝力诉说的梦魇、撞鬼，以及罗兰君亲眼所见的灵异景象，也随着庄宝力形象的变化，有了另一种表明：庄宝力的疯狂认知影响到了她。 罗兰君从一个极端进入到了另一个极端，全盘否认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林友德将黎云的判断转告给没有阴阳眼、也听不到黎云声音的钱警官。 黎云忽然道：“她现在很担心庄雪霞。” 林友德不觉得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罗兰君担心庄雪霞也是情理之中。她先前讲述的时候，也迥殊恳请警方不要将庄雪霞牵扯其中。 “庄雪霞应该是另一种态度。她好像还在相疑谁人保家仙。”黎云游移地说道。 林友德诧异。 钱警官视察着林友德，问道：“怎么了？” 林友德用同样游移的语气转述了黎云的话。 “牛海西卖的东西是真货？”钱警官敏锐地追问。 黎云正要答复，话到嘴边却是又一阵踟蹰。 钱警官看不到黎云，只能从林友德的神情来判断，“是真的保家仙，还是什么妖魔鬼怪？” 黎云对上钱警官的眼睛。对方仿佛能看到自己。 他脑中灵光一闪，静谧地说道：“牛海西只是圈子里搞坑受拐骗的普通人，他卖的当然不是真货。我是说，谁人小姑娘相疑这些。罗兰君反应激烈，是担心她误入歧途，还带她来看了精神科医生。母女两个应该是发生过几次争吵了。我觉得，她已经……拉不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