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有了（1 / 1）

李蔚珏说三天就让万贯的店铺里家具齐全不是吹法螺，因为鲍家有足够的木料和工人。 打制高档家具或许这些工人手艺不行，毕竟除了木工的技艺，还需要漆匠的本事，但打些货柜还是不在话下的，也用不着太好的木料。 这份活计，还有杠铺的一应事宜，被骆毅交卸给郭壮两口子来启担，并把他们两个都提升为工头。 升为工头的工钱要翻一倍，而且体力支出得也少，管管人、分配分配工作就行，也适合他们养伤。 骆毅告诉郭壮夫妻，说只营业到腊月初十就放假，愿意回家过年的就回家，不回家的就安排轮流到铺子值班，以防火防盗。 至于说放假期间有生意上门？ 没关系，生意大家做，没有鲍记杠铺的时候，谁家也没耽误办白事不是？ 再说，大冬天的，停灵时间都少，不用着急。 一切安排好，鲍家人策马扬鞭，马车骡车齐上阵，浩浩荡荡回桑柴县来。 一路平安，顺利到达桑柴县。 鲍家稍作整顿，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鲍魁便率领全家先来拜访知县张成。 别管人情关系亲厚程度如何，还得是以官职大的优先，以免被人使绊子、穿小鞋都不知道。 其实有没有鲍魁带领都行，但孩子们还小，上次从县里带走那么些劳工，是以鲍家的名义，作为家少，总得对知县大人有个汇报才是。 鲍魁说话不喜欢拐弯，有什么说什么，于是把鲍记杠铺的经营范围、劳工们待遇说了一下，三言两语，简单得很。 即便这样也把张知县听得直愣神儿——原来丧事还可以全盘启包？关键是这种启包的方式竟然很受欢迎？ 鲍魁说完半天不见知县大人有回应，也愣神儿——我都说完了，还要再说些什么吗？ 他向张知县看来，这一看，发现张知县鬓边竟夹杂了好几根白头发，哎哟，张知县到没到三十岁？没有吧？就算过了三十岁，少白头发也早了点儿？ 这么一想，哎，有话题了！ “张大人日理万机，可千万要注意身体啊，我看你都少白发了。”鲍魁说道。 李蔚珏憋不住想笑啊。 鲍魁还真是直爽，虽说因为李蔚珏与知县和县丞私下关系比较好，可以不用太拘束，但如此直白的告诉人家有白头发，不是戳人心窝子吗？ 张知县竟然一点也没介意，反而像是触动了什么心事般，不自觉摸了摸鬓发，还叹了口气：“唉，都说愁白发、愁白发，果真如此啊。” 要说张知县愁什么，还是那件事——祥瑞。 原本鲍家种出硕大的山药，而且愿意分享给全县庶民栽种，张知县觉得今年只这一件事，就能算作两项“祥瑞”指标了，而且这比其他什么东西都“祥瑞”，因为关系国计民生嘛。 他甚至想到这件事一上报后很有可能升职，心里都起头琢磨需要打点哪些大人物，好帮忙给谋个好位置了。 可一来，鲍家这批山药是人家自己的，不可能不让人卖了换钱；二来，全县栽种也得明年开春再说，想收获更是要等到霜降前后，今年可就指望不上了。 而且，听说鲍家的山药一拉到府城就被瓜分一空，估计知府大人也得把这东西当做“祥瑞”上报吧，那自己更没戏了。 张成几次都想，干脆学其他地方、下令让全县上缴祥瑞算了，可又想到李蔚珏曾提醒过他，不要让庶民旷费农业，那是饮鸩也不止渴的行为，便又忍下了。 可现在年关已近，府衙那边已经下令上报“祥瑞”清单，他报不上来可怎么办呢？知府大人对他的评价可直接关系到政绩考评啊。 这些话张成不好说出口。 怎么说？说你家山药卖了、我完不成“祥瑞”任务？好说不好听啊。 “我阿姐说，鬓发先白代表肝胆火旺或肝气郁结，张大人说有愁事，想必是肝气郁结了，我来请阿姐过来给大人把把脉，张大人这么年轻，一定能调理返来。”李蔚珏说着便起身。 “哦不，不用，”张成赶紧摆手，忽又想起自己媳妇最近总是头晕乏力，气色也十分差，便干脆也站起身说道：“咱两家人这么熟，也别搞那些虚礼了，咱们一起来后院吧，让你阿姐帮我夫人把把脉倒是真的，夫人最近总是不大舒服。” 张成说的“虚礼”，指的是男宾女宾辨别招待的意思，骆毅和白彙此时正在后院与张夫人闲聊。 白彙一向少言，主要是骆毅与对方谈天。 双方都是没话找话，一个十岁的孩子，能与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有啥可聊的？ 所以骆毅聊几句就找不到话题时，也像鲍魁一样把主意打到健康问题上了，她提出让白彙给张夫人把把脉，说对方似乎很疲累的样子。 张夫人也的确感觉累，也的确没什么可聊的，但前院丈夫那边没送客，她也不能打发人走啊，便同意让白彙给瞧瞧，反正都是女的，没什么忌讳。

要说她这身体本身没什么大毛病，以前也没觉得难受，因此几乎没有因为哪里不舒服来请大夫。 只不过毛发旺盛了些，隔三差五就得让贴身婆子帮忙绞面、绞胳膊腿的汗毛，不然怕丈夫厌弃。 唯独一件事，她会偷着请大夫，那就是癸水来得少，三四个月才来一次，于生育上有影响，这么多年，她就生了一个儿子。 不过她的母亲、她的外祖母都这样，虽说生的孩子少，都是一个两个的，但总是有后，不算不能生育。 再说大夫也诊不出什么毛病来，每次都是只说让多吃水果、保持心情兴奋，最多开些调理脾胃的方子，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反正是没话找话，张夫人就把这些话说了，最后说道：“只是最近也不知怎么，总觉得打不起精神，疲累得很。” 骆毅一听，这病她熟啊！ 她的妈妈就是这毛病，毛发多，四十多岁了还少痘痘，也是月经失调，三四个月甚至半年才来一次。 这叫多囊卵巢综合征，她妈妈是遗传性的，姥姥就妈妈这一个女儿，而妈妈也是因为一直没有孩子才买下的她，后来到底还是生了弟弟，就再没生育过了。 她妈妈总是很乐观，说这样挺好，还节省姨妈巾的钱。 眼下张夫人看来也是遗传性的，可骆毅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古代可没有“多囊卵巢综合征”这个说法，这类疾病被称为“闭经”或是“月经不调”。 果然，白彙望闻问切一番后说道：“夫人这是月经不调，无大碍，只是对生育上稍有影响，待你产后我再给你针灸，现在你多注意调解饮食，适当运动便好。” “什么？产后？”张夫人眼睛一会儿瞪得溜圆：“白姑娘，你是说……你是说……” “夫人怀孕两个月了不是吗？”白彙反问。 “我有喜了？已经两个月了？”张夫人面色一会儿涨红到脑门，可见有多惊喜。 张知县和李蔚珏他们一起来到后院的时候，就听到客厅里白彙正在恭喜张夫人：“恭喜夫人了，您就是有两个月身孕了！” 这个消息一会儿就让张知县兴奋了，几步就冲进厅里问道：“真的？夫人有喜了？” 他突然觉得鲍家人真好，他们一来就带来好消息！ 搞得李蔚珏和鲍魁他们面面相觑——这种话题，咱几个大老爷们儿还跟着出去吗？ 离吃午饭还有半个多时辰呢，张知县就张罗着上菜：“今天咱们两家定要好好喝一顿！” 以前还没觉得什么，但今天，张知县就是觉得他们两家私交甚笃！ 吃饭的时候，李蔚珏起身给张知县斟酒，说道：“张大人，师长教师有事想向您汇报一下。” “贤侄讲话不要太生份！什么大人、师长教师的，有什么事只管讲来，叔叔能帮定然帮！”张知县热情得很。 “师长教师最近研讨了个物件，大人看看有没有用。”李蔚珏说道，并看向黑昀：“三哥，帮我拿一下”。 黑昀和刘菜菜一直站在边上，张知县还觉得他们是鲍家的丫鬟和小斯呢，原来竟也是鲍家的孩子。 就见黑昀呈上一个匣子，匣子里装着一个少方形木框，木框里整齐固定了好多小木棍，小木棍上串着一串串像小鼓一样的木头珠子。 这东西一拿起来就噼里啪啦响，原来那些木头珠子都是活动的，并不是固定的。 “这是……”张知县纳闷儿。 “算盘！”骆毅惊呼，随即又把嘴闭严实——她咋就喊出来了？ 她倒是知道李蔚珏在研讨算盘，可没想到制品都出来了，啥时候做的啊，她咋不知道呢？ 李蔚珏觉得自己可能说出过算盘这个词，倒是没在意，只接着骆毅的话说道：“是，这叫算盘，是小侄研讨《数术记遗》研讨出来的； 小侄觉得每天背着一大包算筹，算起数来要铺摊开好大一块地方，很是麻烦，就弄出个算盘来，只需拨拉这些算珠就能算数了。” ……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饱足，鲍家人吃饭一向不计较颜面，遇上好吃的就脆决不浪费食物。 唯独李蔚珏和张知县饿着肚子全靠“精神粮食”果腹，尤其张知县，一手拨拉算盘，一手举着李蔚珏写的《珠算法则》，已经快到走火入魔的程度。 李蔚珏偷摸伸筷子来夹盘子里所剩不多的羊肉，刚夹起来，就听张知县一拍算盘，说道：“有啦！” 张夫人摸摸尚未有凸起迹象的小腹，感觉莫名其妙：“是有了啊。” 却听张知县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今年的‘祥瑞’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