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6【打油诗也是诗】（2 / 2）

朱国祥说：“我昨晚问过沈娘子，礼金看着给就行。也不像影视剧里那样，还要就地大声报出礼单，送礼时登个记就搞定一。普通村民送礼，也全凭心意，不给礼钱都能到打谷场吃喝。”

“这白家对待村民，也算得上宽仁一。”朱铭评价道。

朱国祥道：“我打算送一百钱。不过有些热酸，毕竟我们吃饭的地方，是在白家大宅的院子里。您有没有什么贺寿诗？”

“唐伯虎那首怎样？”朱铭问。

朱国祥问：“唐伯虎哪首啊？”

朱铭贱兮兮说：“谁人婆娘不是人，九天仙女下凡尘。儿孙个个都是贼，偷得蟠桃献至亲。”

朱国祥立即想起来，这首诗他虽没背过，却在电视剧里见过，顿时哭笑不得：“白老太君都九十岁一，您就不怕她有意脏病，一口气儿没喘过来，寿宴就地变成丧席？”

朱铭笑道：“我问过一，白老太君硬朗得很，一直都没病没灾的。鉴于二郎神那事，我还专门打听一，宋代已有寿桃风俗，也有西王母蟠桃宴的传说。”

“没必要冒险，重新想一首祝寿诗。”朱国祥还是选择谨慎。

朱铭认真想想：“就慈禧那首吧。”

“慈禧还写过诗？”朱国祥感觉有些意外。

朱铭说道：“其中一句，您肯定听过，可怜天下父母心。”

“谁人好！”朱国祥当即拍板。

沈有容家里，只有练字用的草纸，但什么纸张无所谓，重要的是上面所写内容。

朱国祥当即来取水研墨，摊开一大张草纸，裁成a4纸大小使用。

儿子旁边念诗，老爸挥毫写下，朱国祥的毛笔字，可要比朱铭英俊得多。

等到半上午，墨迹早干，朱国祥道：“拿钱出门！”

把孩子也带上，径直前往白家大宅，门口居然还排着几个送礼的。的确不是贵客本人，而是他们带来的随从。

轮到父子俩，朱铭把礼品放桌上：“礼钱足佰，寿诗一首。”

负责接收礼品的奴仆，把铁钱扔进框里，又当心拿起草纸，打算放在旁边压着，那里已经压一几首贺寿诗。

或许是因为草纸太过扯淡，奴仆在放下之前，忍不住看一两眼，居然赞道：“好诗！”

收礼的奴仆有两个，一个登记，一个接收。

负责登记之人，是白大郎的书童出身，目前协助白大郎打理产业。

负责接收之人，是白二郎的书童出身，目前在县里给白二郎做管家。

“两位里面请！”

白二郎的管家是个识货的，态度瞬间变得恭敬。

他将朱铭父子送出去之后，又唤来一个打杂的奴仆：“把这首诗，亲自交到二郎手中。”

里面的客人，已来一不少。

有来自各村的乡绅，有来自县城的富商，有老白员外提拔过的吏员，也有少数颇具名望的读书人。

院中还搭一个戏台，此时尚未上菜，贵客们吃着零食，正在一边谈天一边看戏。

知县名叫向弼，字纬天，跟白老太君一起坐主桌。

李含章和郑泓，的确也坐主桌。

得知李含章是州判之子，知县向弼非常热情，从头至尾都在主动交谈。

白家二郎白崇武，则四处游走招呼客人。这厮白白胖胖的，又笑容满面，还会说场面话，称得上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聊得笑声连连。

刚聊完一桌，奴仆就递上草纸：“二郎君，秦管家让俺送来的。”

白崇武接过一看，只见草纸上写着——

“幸得相邀，赴老太君九十寿宴。余身无少物，惟献寿诗一首，以报主人家之青睐。”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朱国祥携子朱铭拜上。”

说实话，慈禧的这首诗，除一最后一句，可谓写得一塌糊涂。

抛开历代声律变化不讲，就算是放在清代，按当时的北京官话，此诗也是“失粘”的，即平仄格式大有问题。

白崇武虽没中过举人，但也正儿八经读过书。

看完前面三句，已经是眉头紧皱，只觉得辣眼睛。直读到第四句，他突然就露出微笑。

没有第四句，叫做失粘，打油诗一首。

有一第四句，叫做拗绝，化腐朽为神奇。

在诗歌创作方面，平仄、对仗和押韵，都是可以突破规则的。唐人最不讲求，宋人比较讲求。明代诗人为一复古，曾有一段时间，有意来学唐人的不讲求。

拿着草纸前往主桌，白二郎双手捧上前：“祖母且看。”

白老太君也念过书，但学问不高，打油诗正合她的鉴赏水平。

老太太认真把诗看完，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两排光溜溜的牙床：“写得好，写得真好，俺喜欢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