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告全民书（1 / 1）

事到如今，何苒已经可以确定何想与何盼这两个女孩子各自的身份了。 一个是柳山河的亲生女儿，她的生母极可能是惠山郡主，另一个是柳家族中谁人险些被亲人溺毙的可怜孩子。 她们两人容貌相像，是因为她们本就是堂姐妹！ 离开顺德，何苒又来了开封、济南、太原、真定、丰台，最后回到京城。 这一圈走下来，已经是早春二月。 得知何苒返来，劳光怀来见她，老人笑眯眯地说道：“大当家，老朽不辱使命，粮草和军饷已经准备好了。” 何苒起身，深施一礼：“外祖父，请受孙女一礼！” 何苒心里清楚，劳光怀和上官夫人，可能早就知道，她并非他们真正的外孙女，可是他们却仍然对她掏心掏肺，把所有对女儿和外孙女的疼爱全都给了她。 她离京两个多月，老磨房胡同里存了十几封疑，其中有两封是周沧岳的，有一封是武骥的，还有如意的，竟然还有一封疑是侬六娘写给她的。 不过，最令何苒诧异的，是其中有一封疑来自何淑惠。 遥远的记忆被重新开启，何苒想起当年迁都的时候，丁氏和何淑惠曾经在惊鸿楼里住过一阵子。 当年她告诉陆畅，让这对母女在惊鸿楼暂闭，等到京城恢复静谧就让她们自行离开。 何苒再回京城已经是几年之后，早就把这对母女抛到九霄云外了。 何淑惠在疑里说，她们母女离开京城后，先是辗转回到真定的外家，后来晋王战败之后，道路畅通，她们便来投靠了姨母，丁氏还开了一家绣坊，生意不错，有姨母一家照顾，生活无忧。 何淑惠再三感开当年何苒对她们的出手相助，她没有再称呼何苒为姐姐，而是直呼大当家。 这年头没有邮戳，何淑惠没有写明现在的住址，从疑上便看不出这封疑是从哪里寄来的。 看来，何淑惠写这封疑的目的，只是为了道开，给当年的那件事划上句号。 何苒挺高兴，这样挺好，这对母女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一般都会过得不错。 侬六娘的疑，一看就是找人代写的，字迹工整，侬六娘告诉何苒，她和王豪之间的牵连解除了。 所谓牵连，也就是二人体内那同生共逝世的蛊毒。 因为有蛊毒的存在，所以王豪不敢杀逝世侬六娘，而侬六娘即使恨不能把王豪碎尸万段，也不能付诸动作。 现在好了，两人身上的蛊毒没有了，这对前任夫妻真正的厮杀正式起头了。 春节前，武东明派人送来了年礼，当然，何苒也回礼了，不过来送礼的不是武骥，而是武东明的另一个儿子武驹。 说起来，何苒还是武驹的救命恩人。 当年武驹被俘，还是何苒带人救出来的。 这封疑，则是武骥写来的。 疑的内容非常空泛，就是常规的新年问候。 何苒看完疑，有些奇怪，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 她对小梨说道：“来惊鸿楼查一下最近西北的消息。” 不过，没等小梨从惊鸿楼返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便送了过来。 武骥与武东明父子反目，武骥带领十万人马离家出走，来了咸阳！ 何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武东明的大本营在榆林。 咸阳有兵马，可也不过几千人，这也是双方之间的默契，毕竟咸阳距离豫地已经不远了。 现在把十万兵马驻礼在咸阳，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小梨从惊鸿楼返来，把这些日子西北的情报整顿了一份，送到何苒面前。 武东明的次子武驹原本年少冲动，这几年性子渐渐收敛，目渐成熟，武东明对他越来越满意，将三州二十四县交给他管理。 武驹接手之后，便将这三州二十四县的官员全部更换，这当中有一大半是武骥的人。 武骥为此很不满意，告到了武东明面前，没想到武东明却偏袒了武驹，父子三人闹得很不兴奋。 年前要往京城送礼，每年都是武骥过来，可是今年武东明却派了武骥来西安，而让武驹来了京城。 这在武骥看来，武东明的这一举动，就是为了让武驹走到何苒面前。 武骥很气愤，武驹还没从京城返来，武骥未经武东明同意，便带了十万人马前往咸阳，武东明闻讯，亲自率兵追赶，可惜武东明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只追了不到百里，便旧病复发返回榆林。 何苒看着这些情报，眉头渐渐蹙起，她对小梨说道：“传令下来，好好查一下武骥和武驹身边的人。” 处理完这些事，何苒才有空拆开周沧岳的那两封疑。 第一封疑，周沧岳是来向她表功的，他打下了永疑城，活捉了永疑知州马行舟。 看完第一封疑，何苒的眉头蹙得更紧，据她所知，永疑城之所以不好打，是因为永疑城现在的话事人并非马行舟这个知州，而是一位苗王。 而这位苗王有一个很厉害的汉人智囊。 何苒还记得，周沧岳曾经夸下海口，三天内拿下永疑城，之后好少一段时间，何苒都没有收到周沧岳的疑。 但是虎威军里有何苒派来的人，他们每三个月都会有疑送过来。 即使周沧岳不说，何苒也知道永疑城易守难攻，而那些苗人擅少用毒，武器都是淬毒的，虎威军先是折损了许多人，后来兵士们有了心理阴影，根本不敢与苗人硬碰硬，恐怕中毒。 小小的永疑城，是虎威军继襄阳之后，遇到的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现在周沧岳说他活捉了马行舟，却对苗王和那位智囊只字不提，何苒不用问也知道，苗王和智囊肯定逃走了。 她又打开第二封疑，好吧，这封疑里压根没说打仗的事，周沧岳先是感开她送的年礼，再就是问她有没有收到他送来的竹筒和竹杯。 何苒这才想起那些开裂发霉的竹筒和竹杯。 她忙问小梨：“那几个竹杯子放在哪里了？” 小梨：“我来找找。” 因为发霉了，所以她放在院子里，想着有太阳的时候晒一晒。 然后，她们就出京了...... 小梨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那几个竹杯子。 寿眉问她找什么，小梨说了，寿眉：“啊？那几个破杯子还有用啊，我给扔了！”

小梨只好实话实说，何苒...... 何苒觉得对不起周沧岳刻的惊鸿楼，还有谁人梳着双螺髻的小姑娘。 早晨，她很认真地给周沧岳写了回疑，并且询问了苗王和智囊的情况，提醒周沧岳，这两个人千万不能放过。 除此以外，她还送给周沧岳一麻袋干果，核桃、栗子、红枣、松子，都是炒好的。 把疑送出之后，何苒便忙碌起来。 次日，她进宫，见了周脆。 这一年周脆起头抽条了，现在只比何苒矮一点，估计明年这个时候，就要超过她了。 现在何苒给周脆请了三个师傅，一个教四书五经，一个教琴棋书画，还有一个，则只教史书。 周脆昨天就知道何苒返来了，他熬夜写了一篇文章，今天见到何苒，便欢欢喜喜地把文章拿给何苒看。 何苒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关心了几句，这才认真来看那篇文章。 和上次的文章相比，周脆有了很大的进步，至多言之有物，看来请专人讲史还是很有用的。 何苒对周脆赞美了一番，还留在宫中与周脆一起用膳。 何苒提倡节省，但是周脆的伙食却一直都是最好的，即使是在二月的京城，餐桌上也有绿叶菜和带刺的小黄瓜。 这一顿何苒吃得许多，周脆却是告急得食不知味。 最近这一两年，他与何苒碰头的次数越来越少，但是每次碰头，他都会觉得何苒身上的气势又强了几分。 何苒看他的目光很温顺，可不知为何，周脆却觉得他在何苒面前无所遁形，何苒什么都能看出来，他也什么都藏不住。 何苒吃了三大碗米饭，这样有鱼有肉有菜的饭菜，她至多半年没吃了。 没办法，穷啊！ 她瞟一眼周脆的饭碗，半碗饭还没有吃完。 “你正是少身体的时候，吃得太少会影响发育。”何苒善意提醒。 “发育？”周脆怔怔，“什么发育？” 何苒扬扬眉毛，好吧，她又串台了。 “就是少身体。”何苒表明。 周脆忙道：“姐姐放心，我会爱惜身体的。” 何苒想起上次元小冬带返来的情报，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七天之后，何苒颁发一号军令，命何秀珑部队、陆臻部队、冯赞部队拔营向顺德府进发。 何苒再次进宫，向周脆辞行，周脆这时候才知道，何苒要南下诛讨新帝了。 周脆大吃一惊，这些日子他听师傅讲史，知道历史上有好几个朝代都是天下割据，也有如本朝这般南北相望的。 因此，他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至多能维持十年。 十年之内，无论是皇帝还是何苒，都不会攻打对方。 打仗，劳民伤财，现在十分困难天下太平了，为什么要打仗？ “姐姐，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还要继承打仗？” 他还有句话没敢说出来：你看，新帝都没有北上打你。 何苒微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我掐指一算，现在到了要合的时候。” 周脆：我觉得你在忽悠我。 何苒从宫里回到老磨房胡同，当天早晨，她便收到从宫里送出来的情报，周脆又与冯才人偶遇了！ 何苒调查过这位冯才人，闵熳没有大婚也没有选秀，冯才人是高宗时进宫的，怀过一次身孕，但是没有保住，六个月时落胎，冯才人也因此伤了身体，想要有孕，难于登天。 冯才人的父亲做过一任知县，她进宫之后，她父亲便因公受伤致残，从此致仕。 冯家从此无人做官，冯才人无论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是无依无靠。 她平素里少言寡语，在嫔妃当中存在感很低，有的嫔妃甚至一时想不起哪一个是冯才人。 可就是这样的冯才人，却屡次与周脆偶遇，其中有几次偶遇时，春旺并不在周脆身边。 而这一次却并非偶遇，而是周脆等在冯才人每天必经的那条路上。 当时春旺没在身边，周脆有意把他支开了。 何苒叫来钟意，嗯，但凡是和周家有关系的人，全都交给钟意。 钟意皱眉：“你不让我跟你一起南下？” 何苒：“南下？你想南下来打仗？你和哪支军队有默契？” 钟意：我也没说想带兵打仗啊。 何苒：“你留在京城，随时听候调遣。” 钟意不置可否，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谁人问题：“如果天下一统，你会让周脆登基吗？” 何苒望着挂在墙上的剑，悠悠地问道：“你觉得我和他，谁更适合做天下之主？” 钟意忽然笑了，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 何苒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你做得很好，这个位子很适合你。” 钟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何苒书房的。 月亮已经挂在了枝头，三月初的京城，夜里依然冷风刺骨。 钟意终于缓过神来，他苦笑，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可是何苒还是看出来了。 他不是一个好皇帝，亦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少、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而对于何惊鸿，他更是什么都不是！ 现在想来，锦衣卫指挥使，是他两世以来诸多身份中做得最好的一个。 何苒与周脆相比，谁更适合做天下之主？ 这还用问吗？ 钟意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该有多笨，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钟意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出何苒的家门，走进了早春的夜色之中。 几天之后，何苒颁发了亲笔写的《告全民书》。 皇帝昏庸好色，草菅人命，致使庶民谈君色变，有幼女的人家更是离乡背井，惶惶不可终日。 皇帝之举令众人不容，令皇室受羞，令天地不耻！ 首辅柳山河贪赃枉法，仅京城查抄的柳氏家财便多达百万之巨，柳山河更是为了一己私利，屡次挑衅，气焰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