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无功而返（1 / 1）
第363章无功而返 国朝科举的精华在八股，八股的精华在破题，破题好不好，一看便知，做不了半分虚假。 故考官阅卷时，十分快速，只需看个破题，破题不好即证实经义不通，立意浅薄，直接就可黜落了，绝没有冤枉的。 贾琮见众人望来，干咳了一声，道：“可见你们平日不用功，这么简单的题目都答不上来，还来问我。是我授课还是庞师长教师授课？” 无耻之徒！众人不敢在课堂上与他争吵，只是腹诽。 庞超笑道：“小友若有高论，上来说讲也是无妨。” 贾琮笑道：“师长教师先讲，晚生待会再请教。” 庞超点头道：“此题若破以，无后世之名，圣人之所忧也。如何？” 众生恍然大悟，他们虽破不了好的，却是识货的，齐声赞叹：“师长教师大才，师长教师受教。” “好在哪里？”贾琮低声问同桌的师长教师。 那师长教师白了他一眼，还是表明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若是科举场上，凭这个破题，几乎便可十拿九稳了。” 贾琮撇撇嘴，舞文弄墨，有个鸟用。 庞超看向贾琮，道：“小友可有高论，但说无妨。” 贾琮也不客气，少身而起，走上讲台。庞超自退到一边，任他发挥。 他既然敢来书院，昨儿也在宝钗那里作了一番功课，因笑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仁者，儒家之精要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觉得己任，不亦重乎？逝世然后已，不亦远乎？诸位，何谓仁？可有教我？” 众人皆皱眉，这个问题不可谓不大，仁字看似简单，无数老儒即便读了一辈子书，也未必能说清楚什么是“仁”。 庞超微微一笑，任他表演。 众生想了想，总不能说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连仁都不知道，纷纭开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 众生也学聪明了，各自引用圣人言，总没错。 贾琮呵呵一笑，道：“扯淡。读逝世书，逝世读书，毫无创见，圣人若在世，定要痛骂们一顿，仁就是背书么？” “你！无礼！” “狂妄！” “你亵渎圣人。” “安静！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庞超皱眉道。 众生忙噤声，正襟危坐。 贾琮道：“庞师长教师，各位朋友，愚觉得所谓仁者，不过四层意思。 最浅者，之于自身，修身而已；其上之于家族，齐家而已；其上之于守牧一方，爱人而已；其上之于平治天下嘛……庞师长教师，您觉得何谓仁？” 众师长教师默默点头，他这几句话倒也不算错。 庞超哪会被他难倒，微笑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谓仁矣。” “师长教师此言极是。”众生鼓掌赞叹。 贾琮目光灼灼，抛出最后一个问题：“诸位，若以实事论，新法可谓仁乎？旧法可谓仁乎？” 众生皱眉，这有些偏题了，不过针砭时弊、议论朝政恰恰是读书人的最爱。 “新法搜刮酷烈，加重平民负担，非庶民之福，不算仁法。”众学子几乎都出自富豪士绅之家，哪里会说新法的好话。 “对，新法不仁。”众人齐声道。 贾琮冷笑道：“莫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逝世骨才算仁法？” “两码事，岂能等量齐观。” “对，休得胡搅蛮缠。” 贾琮懒得和这些书生扯皮，看向庞超道：“师长教师觉得如何？” 庞超眉头微皱，道：“书院之内，只谈学问，不论国是。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说完便走。 贾琮忙跟着出来，直跟着他进了一所小院子，想来是庞超的住所或书斋。 “小友跟着我作甚。”庞超回头道。 贾琮笑道：“师长教师知我来意，何必装糊涂。” 庞超摇头道：“这却不知。既然来了，就喝杯茶罢。” “那就叨扰了。” 贾琮随他进正堂坐下，自有童子斟来上等好茶，顿时茶香袅袅。 “小友此来，所为何事？”庞超淡淡道。 “请师长教师出山。”贾琮也不讲什么策略，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庞超笑道：“我与小友昔日初识，是否有些交浅言深了。何况小友还未必以真名相告。” 贾琮笑道：“一回生两回熟嘛。师长教师其实不叫贾宝玉，至于我的身份，听闻师长教师有经天纬地之才，神鬼莫测之机，能猜到么？” 庞超摇头失笑：“小友过誉了。要猜到小友的身份，也不需要什么大才，近闻锦衣卫贾提督代天巡幸江南，这位天下第一才子和阁下年龄、形貌似乎相差不大。” 贾琮笑道：“师长教师好眼力，鄙人正是贾琮，特来请师长教师出山辅佐，报效朝廷。” 庞超笑道：“我并不在山中，谈何出山？” 贾琮劝道：“师长教师一身本事，若白白旷费，岂不可惜了？” “非也。若能传道授业，为国育才，异日桃李满天下，岂非也是为朝廷效力？又怎是旷费？”庞超道。 “额……这……圣人说的，君子归根结底要治国平天下，一辈子教书算什么事。”贾琮忙把圣人搬出来。 庞超摇头笑道：“圣人也说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余穷而君达，如今正是各得其所，何必强求。” 论口才，贾琮哪里说得过他，论圣人之道，更是被吊打的渣都不剩。 贾琮只得明码标价：“师长教师，您想要什么但说无妨，只要肯出山助我一臂之力。美酒、美人、金银珠宝、广厦豪宅，只要这世上有的，尽管开口，别客气。”
庞超哈哈一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阁下所言之物，书中尽有，又何须外求。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还是请回罢。” 贾琮苦笑，好在他也没打算一次就把这尊大佛请返来，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起身拱手道：“师长教师，我改日再来拜访。” 庞超摇头失笑，这小子，也学古人三顾茅庐么？ “阁下公事繁忙，何必在我这个教书匠身上浪费时间，天下英才何其多，何不另寻贤能？” 贾琮道：“天下英才虽多，又有谁能比得上师长教师？” 庞超摆手笑道：“溜须拍马也是无用，我不吃这一套。” 贾琮道：“我总会找到师长教师吃的那一套。”说完起身离来。 庞超摇头不语，一炉火已熄灭，又岂会轻易重燃。 ―― 这日一早，温有方匆匆来处贾琮回事。 “禀大人，这两日乔千户已带人把四大家各房犯事儿的后代、管事拿了，押在卫狱，共计一百八十余人。” “加紧审讯。” “是。” 刚打发了温有方，便听丫头来报，说凤姐儿、宝钗有请。 贾琮呵呵一笑，起身往后宅来。 上房里，凤姐儿、宝钗正和晴雯说话儿，见他来了，都起身相迎。 “凤嫂子、宝姐姐，何事？”贾琮笑道。 凤姐儿笑道：“你这回可威风了，一气儿抓了这许多人，昨日晌午我爹就把我叫了返来。 各房的婶子、嫂嫂、兄弟媳妇都来扭着我讨人情，一个个低声下气、喜笑颜开的，看得我直想笑。” “凤嫂子怎么说？”贾琮道。 “我说，都是世交至亲，哪能下逝世手，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们来赔个不是、道个恼，我再替你们说和说和，人就返来了。”凤姐儿笑道。 贾琮看向宝钗，道：“想来薛家也求了宝姐姐罢，姐姐怎么说？” 宝钗点头道：“我说，这是衙门的公事，我却不懂，琮儿夙来不会擅造冤狱，想来若各位兄弟、侄儿是冤枉的，定会平安无事，也不须多虑。” 贾琮点头道：“宝姐姐此言，深得我心。” 凤姐儿一惊，道：“琮哥儿，你不会真要六亲不认罢？” 贾琮冷笑道：“凤嫂子，你猜对了。这群蠢货已激起了我的杀心，不杀人是不行的了。让他们准备办后事罢。” 凤姐儿脸色一白，这可是一百多号人呢，忙道：“琮哥儿，你不是要行新法么？逼他们服软就行了，何必动刀？伤了亲戚之间的和气。” 贾琮笑道：“难道我放了他们，就不伤和气了？与其让他们恨我，不如让他们怕我！当然了，你和宝钗的体面我肯定是要给的。来人！” “三爷吩咐。”燕双鹰从门口闪身出去。 “传令乔尹，四大家的犯人，若不是逝世罪的，打一顿放了。” “是。”燕双鹰领命而来。 宝钗神色略黯，她深知贾琮的脾气，言而无疑，因此一言不发，心中为即将上断头台的本家兄弟、侄儿们哀叹了一声。 凤姐儿忙道：“那剩下的人……” “该投胎还是该下十八层地狱，这是阎王老爷管的事，我怎么知道。”贾琮淡淡道。 “你……”凤姐儿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贾琮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博爱了，又没动你家的人，你急什么？” 凤姐儿啐了一口，“你打量谁都和你一样冷心冷面，我可怜的兄弟们呐……”说着语带哭腔，拿起手帕在鼻端眼角轻轻擦了几下。 贾琮嗤一声笑了：“要哭返来哭，别烦我。” “混账，没心肝的小贼，我王家也就罢了，难道宝丫头家里也这么办？本家也这么办？”凤姐儿道。 “什么本家？金陵贾家与我何干？杀几个不肖后代而已，在都中又不是没干过。” 贾琮神色淡然，又略带歉意看着宝钗，道：“宝姐姐，我……” 宝钗摆手笑道：“这是外面的事，你何须顾忌我。且你身负皇命，自有你的难处，他们伤天害理、触犯国法，自有报应，也是天理循环。 难道我让你法外开恩么？即便你对薛家开了恩，对其他家又如何？断案不公，徇私枉法，岂不为人诟病？我怎能让你因我而进退维谷。” 一番话说得凤姐儿没了脾气，哑口无言。 贾琮叹了口气，过来握着她的手，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薛宝钗。” 肉麻！凤姐儿啐了一口，又嫉妒又羡慕，暗骂这畜生，对宝丫头就温顺小意，对我就蛮横霸道，也太偏心了，枉费老娘尽心服侍他。 宝钗耳根红透，慌忙抽反击，瞟了凤姐儿一眼，慌忙嗔道：“像什么样子，满口里胡说什么，也不怕人笑话。你要这样，我再不上门了。” 贾琮笑嘻嘻，道：“你不上我的门，我就上你的门，也是一样。” 凤姐儿有些吃味，笑道：“宝丫头，琮哥儿夙来是无法无天惯了的，我看他可不是胡说，而是真有此心呢。你就等着做咱们家的伯爵夫人罢。” “凤丫头，我没来说你，你倒轻狂起来，看我饶你。”宝钗又羞又急，便往凤姐儿身上挠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姐儿一边躲闪，一边干笑道：“你说我什么。” 宝钗啐道：“你自己知道，还来问我。” 凤姐儿道：“这我可真不知道，你们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我不与你顽了，今儿乏了，也不在这儿碍眼了，我返来歇着。”说完便落荒而逃。 “做贼心虚。”宝钗看着凤姐儿的背影，轻笑道。 “就是，我就不心虚。”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