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你去何方(1 / 1)
凤主山河帝女花 !
仿似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他执笔如旧。
她才发现,他画的正是绝尘园中景致。那八角凉亭中,白衣公子背对着垂花门,执了白玉蝶正喂鱼。因为隔着太远,也只能瞥见他一个背影。但谁人背影,却闲散随意,半分戒备也无。
视角是从角门返来时看出。也就是说,是从那旷费的外院出去时,第一眼所见的光景。
这一眼,无端端教人熟悉,她却一时想不起来。
偌大的院子,只有八角凉亭中的白衣公子一人,原本正该孤寂崎岖潦倒的感觉,却并没从这画面中反应出一星半点儿。
宛如彷佛,这满园虽孤寂,但他的心中却敞亮。
方才的话,再说出来就有些牵强。好端端的,她不过是打扰了他的清修而已。其实,没有她,他也一样会过得很好。
忽然,谁人念头便不那么真切。
也不那么强烈。
带他走?
说的轻巧,除非他摒弃整个荆州。摒弃掉荆州王府,摒弃掉南康少公主。偌大的皇室,不会允许他当逃兵,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这是天家的规矩。
不管是犯错的是他也好,是他的爹桓温也好,只要他们桓家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皇帝的责罚。
皇室宗亲,能享受最高的礼遇,也要做好接受最深的魔难的心理准备。
“呼……”她呼出一口气,认真道:“待我明日离开开府,就将琪璎给公子送返来。这些日子的叨扰,真是对不住了。”
她站在他身旁,真切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他提笔转头,“好。”
答复的速度实在很快,惊得她一怔。望着他温润的眉眼,不太确定他是否听清了她的话。
“公子,我……”
他温温一笑,“你走了,我总要有个人伺候,索性琪璎是我用惯了的,你且将她安稳送返来吧。”
她眸光闪烁,点了点头。
厅中温暖,金丝炭烧得很旺。安神的香气让人舒坦,宛如彷佛可以放下一切防备。她傻愣愣站了半晌,出门来,里头不知什么时候,已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到底是南朝,白雪始终下的不算大,永远不会有北国拾绵扯絮般的感觉。
站在院中值守的侍卫们,肩头发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每一个人都冻僵了。但开道韫有令,他们也不能不从,只能这么干站在绝尘园中。
倾城忽然生了一丝怜悯,忍不住道,“我在小厨房烧些银炭,你们若是冷,就来烤烤火吧。反正,我与公子也是没地方可来的人,难道还能逃了不成?”
也不等这些侍卫回话,径直来了小厨房,不多时就烧起了旺旺的炉火。火炉架起来,小厨房中登时温暖,比里头的天地,当是云泥之别。
倾城也不在里头久待,只将上一回王七爷送来的肉食,选了大块的煮了满满一锅,让炉火缓缓地煨着。
香气四溢,飘在绝尘园中,引人食欲大振。尤其是这样风雪天气,真是恨不能紧靠着炉火,一面喝汤一面笑谈,最是爽快。
肉汤煮好,倾城先舀了大碗,送来花厅给作画的公子玄。谁知道他已经拾了画笔,正靠在炉火前闭目养神。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他脸色铁青,不用猜想也知道他这是犯病了。
犯着病,却也能神态如常,她真是要佩服他的定力。
匆匆放下肉汤,她忙奔近他身旁,当心试探了他脉搏,这才慌忙为他治疗。
银针是最好的选择,一番银针走穴,他总算松软过来。
到底,要比畴前犯病时轻松了许多。她又拿来自制的药丸,给他口中衔着,这才看他苍白的脸,“公子……好些了吗?”
他缓缓睁开眼,眉目间一片温暖,“多开你,琪璎。”
他唤她琪璎,并非沐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头,虽然知晓了她的身份,仍然脆持唤她琪璎。
她神色微动,晨间说过的话,又转了出来,“公子,跟我一起走吧。您可以返来荆州,只要做得无人知觉,难道开家人还敢来皇帝那里报你失踪不成?他们岂敢?1
皇帝老儿要开家看管好公子玄,若公子玄忽然失踪。开家人断然不敢轻易上报,只恐怕还要先细细寻访。这一寻访,少说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没找到人,那是绝对不敢上报朝廷的。
兹事体大,开家人还不想拾了官职。
公子玄一来,就能安稳畅快多年,何乐而不为?
只要……他愿意。
她心头一横,忍不住蹙眉,“公子,明日我离开这里,就带着你一起走。出了开府,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您哪里来不得呢?”
即便与虞美人分手,他也不见得就会过上差的日子。
他是荆州公子玄,天下闻名的翩翩公子,她不疑他就没有保命的本事。
他目光一闪,温暖的眉目忽然起了一丝异样。这异样来的飞快,她并没能捉住它的疑息。
他已开口,“出了开府,你来何方?”
“我……”她被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会在寿阳滞留一段时间,或许会即刻就走……具体要来哪里,只看锦公主的意思。”她是虞美人首领,自然归属锦公主管辖。
若锦公主恢复记忆,说要来哪里,便要来哪里。即便是杀入建康府,混入皇宫刺杀皇帝,也就是刺杀公子玄的亲舅舅,那也是必须要来的。
他淡然一笑,“不管你来何方,我都要返来荆州?”
这话,怎么竟询问起她来?
他的来处,不应是自己做主吗?她如何能做得他的主意。
她迷茫的摇摇头,“公子人中龙凤,哪里都可来。只是身有重疾,自然返来荆州好生调理是上上之眩”
他颔首,像是觉得她的话十分有道理,“你说得很对。”
他不再纠结出府后到底来哪里的问题,反而问,“那咱们又该怎样出来呢?”
锦公主会被殉葬,自然是躺在开石的棺樽里出来。但倾城和他,一直被开道韫紧闭在绝尘园,又该如何出来呢?她一个人还好,随便怎么样,趁着侍卫松懈的当口,偷偷跳墙逃走就是。
但他坐着轮椅,如何也不可能跳墙离开。总要从门上出来,出来之后,也需要车马轿椅,否则寸步难行。
若是出府之后,靠她推着他的轮椅前行,走不到半里路,就要被开道韫活捉了返来。
岂非得不偿失,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怔,盯着他的眉目愣了三秒,突然心生一计“咱们可以请开道韫送咱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