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开门，关门（2 / 2）
这个时候脑子还是混沌的，但最基本的非此即彼的反应，却是下意识的，根本也用不着什么脑子——突然一下，他似乎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瞬间如坠冰窖！
他抬起头来，不能置疑地看向自己的爹妈。
冯玉民一脸的心痛、悲愤与痛苦不堪交织着的表情，“现在整个影视圈都传遍了，说你这人眼前一套背后一套，端着人家的饭碗还骂着人家的娘！你是什么？你是人渣！你是臭狗屎！谁踩你都会嫌脏了鞋！你觉得李谦是那种会下脚踩你的人？问问自己，你配吗？”
冯必成彻底傻了。
过了好大一阵子，他好像是缓缓地回过神来，喃喃地嘟囔着，“那就肯定是他妈（实在受不了了，加注一句，这三个字是和谐词，所以，真心不是我打错字）的武冈，是他妈（和谐）的武冈谁人王捌蛋！”
冯玉民看着他，一脸的痛心。
“交友不慎，不算什么！可你的良心呢？我冯玉民一辈子别管做什么，别管本事大小，但我历来对朋友诚，对事业忠，从小教育你，也一直告诉你为人当恪守礼义廉耻，你这副狼心狗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冯必成抬头看着自己老爹，面无表情。
就连刚才脸上那狰狞到歇斯底里的痛恨，也都已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四下里看，终于看到那封辞职疑还躺在茶几上，奋力地探起身子拿过来，然后，他低着头，摩挲着手中的辞职疑，缓缓地道：“辞职疑，我已经写好了。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我没脸再来见他了，您老行行好，帮个忙，帮我找人把这封疑送过来吧！”
冯玉民闻言低头看了一眼。
字迹凌乱，全无平日风采，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来，这肯定是儿子亲手写的。
定定地盯着那辞职疑看了少焉，他叹口气，“还算你知道要点脸！”
这话一出，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一直都站在一边的冯必成他妈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跑过来，坐到冯必成身边，抬手摸着他的脸，“成儿……你傻呀！”
说话间，他当心地抚摸着他脸上那清楚的手指印，又是疼爱，又是悲痛，忍不住就自己先掉起泪来。
冯必成扭头看看老妈，看一瞬间，原本觉得已经逝世了的心，突然又疼了起来——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小刀在里面横竖地来回剌！
“妈，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我……我给你们拾人了！”
冯必成他妈抱住儿子，呜呜地哭起来。
是的，这件事情，拾了工作不可怕，拾了机会也不可怕，但拾了人，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能力有大小，本事有高低，只要愿意干活儿，总有出力气挣钱的机会，但一个人身上一旦背上了“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名声，这辈子就算是真的完蛋了！
因为不管你的老板是谁，都不会想把工作和饭碗，交给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个时候，冯必成他妈既是疼爱，又是不舍，满脸泪地抬起头来，看着冯玉民，道：“他爸，你跟李谦关系好，你就不能再跟他说说，就说咱们家成儿知道错了，有这么一回教训，他肯定记一辈子了！就让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咱们成儿留下吧！以后让成儿给他当牛做马还不行？”
冯玉民叹口气，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却没有说话。
转而看向低着头一副心如逝世灰模样的儿子，道：“收拾东西，现在就收拾东西，不要留在顺天府给我拾人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安排人给你办签证、买机票，拿到机票和签证，就即速给我滚，只要我不逝世，你就不许再返来！”
顿了顿，他一脸悲愤地看着这个曾经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愤慨地道：“你最好逝世在外面！这辈子都不要返来了！”
…………
两日后，顺天府。
车子奔行。
车窗外，是繁华而热闹的顺天府城。
冯必成目光呆滞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楼宇、街道和人群。
其实并不一定非得要走，但留下，不管做什么，都肯定要背负羞耻与鄙夷。
走了好，走了轻松。
换一个陌生的地方，甚至是一个陌生的国度，周围的人全都不认识，完全可以从头起头。
老妈说得对，自己这一身的本事，怎么说也是艺术世家少起来的，还是半路出家，还亲自执导过两部电影，甚至还红过、大卖过！来了美国，就算人地两生，从剧务、助理干起来总行吧？
英语那东西，虽然好久不用了，但练习一段时间，总能捡起来的。
然后……或许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自疑就凭自己的本事，至多还不至于沦落到来华人餐馆给人刷盘子端盘子！
肯定比留下好！
只是……
捏了捏手里的辞职疑，他舔了舔嘴唇，突然开口道：“师傅，掉头！”
“啊？”
…………
明湖文化，第八层，艺术总监办公室，外间。
“秦助理你好，李总在吗？”
秦诺一副公式化的笑容，“对不起冯导，李总前天上午就出差了。您有什么事情需要面谈，需要我帮您排队预约吗？”
顿了顿，脸色有些微的异样，道：“齐总在的。”
冯必成一眼就从她脸上的神色变化里读出了许多东西。
但这个时候，他却只是笑笑，摇头，“哦……不用了！”
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一封疑来，递过来，“等李总返来，能麻烦你把这个转交给他吗？”
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的……辞职疑！”
秦诺低头看了一眼那封疑，点点头，接过来，“好！”
冯必成冲她笑着点点头，“开开了！”
秦诺抿嘴一笑，“不客气。我会帮你放到李总的办公桌上的，他返来肯定会第一时间看到。”
冯必成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艺术总监办公室。
关上门。
走廊里空空荡荡。
往里看，那边尽头是录音室、休息室、乐器室，中间是对着门的几个大办公室——这里，是整个明湖文化的核心行政区。
曾经，他并不太愿意到这里来做个普通的“打工仔”，也曾经，当他熟悉和适应了这里，感受到了这里那种江河日下的劲头儿，起头喜欢上了这里。
当谁人时候，每每走进这条走廊，看着走廊两侧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看着那上头的铭牌，写着“艺术总监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艺术副总监办公室”、“影视总监办公室”，他总是忍不住在心里说：总有一天，老子会搬到这里来，在这里有一间办公室！
要么是“艺术副总监办公室”，要么是“影视总监办公室”！
但是现在……呵呵。
注目良久。
他转身，默默走开。
…………
顺天府飞机场。
候机室。
冯必成低着头，沉默地坐在那里。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第一感觉会是——他好像已经逝世了。
整个人，如同一团逝世灰。
麻木，憔悴，沉默，呆滞。
机场广播突然提到了一个熟悉的航班号，他渐渐地抬起头来。
四下看。
不少同在候机的人，已经起头说说笑笑地拿起随身的行李，准备登机。
冯必成沉默少焉，也缓缓地站起身来。
向外看，回头看。
此来，不复返。
夹杂在人群中，冯必成沉默地跟从着部队来登机。
但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突然放慢下来。
后面的人群绕过他，向前走。
很快，通道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突然喃喃地道：“走了，我就是一条将来会逝世在异乡的狗！”
“但我是个爷们儿！”
“顺天府出生，顺天府少大的纯爷们儿！”
“有错要认，挨打了要立正！”
“我已经逝世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嘴里念叨着，念叨着，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向着相反的方向走来。
…………
明湖文化，艺术总监办公室。
秦诺面带惊讶地看着时隔几个小时之后来而复返的冯必成。
他的脚边，放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
跟上午时候谁人面如逝世灰的模样不一样，此时此刻，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已经既没有了此前身上那种膏粱后代式的骄傲，也没有了上午那种心如逝世灰的僵硬，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的低调、平和、简单。
就连笑容都显得比以前的时候要诚恳了不知道多少。
“秦助理你好，又来麻烦你了，我的辞职疑……我能拿返来吗？”
秦诺愣了一下，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等李总返来，这件事我还是必须要向他汇报的！”
冯必成缓缓地笑起来，“那是当然，这是您的工作，理解，理解！”
秦诺闻言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感觉无比诧异。
但最终，她还是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封还没来得及放到李谦案头的辞职疑。
冯必成点头致开，“开开了！”
接过自己的辞职疑，他转身，吃力地推动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向外走来，看着他的背影，秦诺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一直到他和他的行李，都消失在门口。
一只手伸返来。
轻轻的一声啪。
门关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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