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入殓师(1 / 1)
入殓师 !
第九话入殓师
饭后,尹珲伴着唐嫣看了一会儿电视,尹珲知道,在这种寂寞的夜里,她需要有一个人伴着。自己能做的,只有把她当朋友一样,分担着她的寂寞。
但他不能给对方太多期望,让她把希望依靠在一个没有结果的男人身上。尹珲心里清楚,今生,她不会是自己生命中的女人。
尹珲很感动,好想把唐嫣搂进怀里,温顺地告诉她,开开你给我的爱情。
转过身,尹珲流了泪,脚步蹒跚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大厅里,一片寂寞。
在这个鲜艳的城市里,在自己人生最失落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个女人,愿意为自己等候。尹珲趴在窗口,仰望着那熟悉的街道,那明亮的灯光。有些不舍,却也无奈。
夜色下,马路上依然有穿梭的车流,热闹的人群。而尹珲却像木偶一样在那发着呆,彷徨得像一个忘记路的孩子,漫无目的地在城市地图上寻找着家的方向。他很想走出来,大声地告诉唐嫣,自己心中的谁人女人无法取代。虽然尹珲知道,他对她的豪情,就像唐嫣心中的那份豪情一样,只是一种期待,一种守侯。可是,两个人同样傻傻地为没有结果的爱情来牵挂。
客厅里,唐嫣抱着卡通枕头,默默地注意着尹珲房间的那扇门,眼圈有些微红。
先前喝的那杯伏特加酒意上涌,尹珲起头有些微醺和迷醉,他起头惦念她,惦念家,惦念唐嫣,惦念这个城市中对自己好,关心自己的所有人。
一涉及到回忆,尹珲就会想起刚卒业时的那份雄心勃勃,壮志未愁。他想在这个城市###人头地,大干一番自己的事业。可几年过来了,却依旧一事无成。事业,爱情,家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与自己无缘。
他不知道,在这个城市中,还有多少和自己一样失落,惆怅的人。会不会和自己一样,在繁华的城市中继承理想着美好的明天,沉溺于实际的苍凉。
尹珲是个化妆师,准确的说是殡仪馆的遗体美容师,他服务的对象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孩子,有残缺不全、支离破碎,也有美艳绝伦,精致细腻的。
虽然他是个男人,可他从小就喜欢给别人化妆,他帮他的母亲梳头,帮他父亲打发蜡,帮他的姐姐扎蝴蝶结,帮他的妹妹涂红脸蛋。他喜欢摆弄人的脸,打粉底、画眉毛、抹腮红,涂唇膏……尹珲喜欢化妆的过程,它能让自己获得美的享受。
但当同样的过程从现在的自己手中操作出来时,给人的印象却往往变得神秘而晦气。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和他原本关系很铁的同学在得知了他的工作后,都争先恐后的换掉了手机号码,和他切断了关系往来,就连各类周年聚会,也心有灵犀的漏掉了这个小角色。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尹珲就是一个异类,一个恐怖的代名词,傻子才愿意和一个成天触碰逝世尸的家伙,握手,豁拳,乃至把酒言欢。起头尹珲还不太了解情况,但吃了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后,他也只能叼着一根烟,颓废的坐在墙角,把电话册上那一串串曾经熟悉的号码,一一划来。人情冷暖,尝过便知。就拿今天遇到的汤星来说,如果不是尹珲事前叫出了他的名字,他绝对会像看到一窝苍蝇一样,避之不及。
上大学的时候,尹珲读的是理工科,这是一个和丧葬礼仪风马牛不相及的专业。打心里讲,他期望有一天能出人头地,或为金领,或者高管,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但他却怎么也不曾想到几年后的今天,自己会成为一名入殓师。或许,命运就是这样的荒诞可笑,肆意弄人,一遍又一遍的###着你的肉体,你的灵魂。而作为受害者的你,却只能瞪着眼睛遥遥相望,毫无还手之力。
在大多数人眼里,自己的职业显得很神秘,压抑。甚至有点小小的日式恐怖,但对于尹珲而言,它就是一个工作,一份薪水,一个能让自己活下来的饭碗。如果说有什么迥殊的话,就是尹珲迥殊希望在自己的手底下,他能把那些曾经生机勃勃的面貌,弄得光鲜鲜艳,让每一个到过这个世界的人,都能够毫无遗憾的体面离开。
其实,尹珲并不是个很胆大的人,小时候听见大人们讲故事,他就会怕的捂住耳朵,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大学卒业,在人才市场进退无门,义愤填膺之下向火葬场递出自己简历的时候,尹珲的内心却有一点小小的意外惊喜,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吧!
厌倦了与人打交道,其实和逝世人打交道的工作也挺好,至多不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
他第一次化妆的对象,是一个女孩子,年纪不大,大概只有十九岁,是车祸逝世的,出事的时候,她坐在一辆桑塔纳的副驾驶,车子一撞,车门可能没有关好,她就飞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就地逝世来,——想当时她应该轻的像一只蝴蝶,在空中划过。
她是一个少头发高个子的女生,五官少得很精致,皮肤也迥殊好。她的家里人送来了一身新的衣服,让工作人员给她换上。这是个很体力的活,尹珲做不来,由几个新手一起做。他们窝在一个暗暗的房间里,那里有一个放人的工作台。尹珲自己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个“把风的”,就是一有人想要出去就凶凶的叫出来,因为怕有些逝世者的家属没头没脑的走出去,毕竟这些也算是行业秘密的。
脱掉她的血衣以后,大家起头用水给她冲洗身体,因为太多血了,尹珲就站在她头的这一边,看着他们弄。然后就是先给她穿牛仔裤,因为同事那边把她的脚提了起来,于是她的头就没有再放在台子上了,而是顺着边缘放了下来,仰望着尹珲。
当时的尹珲,离女孩估计不到两尺,她的眼睛没有闭上,一直睁得大大的,尹珲觉得她一直在看着自己,就好像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似的。但是,又觉得她的眼神太过空泛,仿佛只是穿过自己的身体,看到后面很远很远的某个地方。女孩的脸色很白,少少的头发垂下来,可能是自然的卷发,一湿就能看出来,水珠顺着她的脸庞滑落到她的头发上,再一颗一颗的渐渐落到地上。看起来迥殊惨淡。
如果她能看到现在这一幕,一定很痛苦吧!尹珲心想。只有十九岁的女孩子,被几个不相干的男人女人脱得一丝不挂,如果她能感觉得到,一定很冷。就像此时此刻,自己穿着毛衣,都还禁不住的瑟瑟发抖。是啊,冬天就快要到了。
穿好衣服,给她带上一顶白色的绒帽,很英俊,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在接任务前,女孩的家属只要求给她化淡妆,但作为一个刚出道的入殓师,一个准备雕镂出自己今生第一件艺术品的人,尹珲却想为这个洁白的天使,留下尘世中最后一抹鲜艳,就像流星划破天际的刹那,美得是那么让人心碎,又是那么的使人迷醉。
于是,他戴上了特制的硅胶手套,给女孩儿一扎扎的梳头发,做发型。用热毛巾清洗、敷压躯体,扑上粉底,淡抹胭脂,描眉,画唇彩,使她的皮肤尽量恢复光泽。功夫不负有意人,在为她描上唇线后,女孩似乎有了面带微笑之态。这让她的母亲非常满意,不住地攥着尹珲的手,嘴里刺刺不休的不住在说些什么,似乎在感开这位年轻的小伙子能让自己的女儿带着最鲜艳的面容离开人世。
用力抽开老人的手,安慰了几句,尹珲带着职业性的礼仪退到了一边。可怜天下父母心,或许此刻的老人家,那颗麻木的心脏,早已支离破碎了吧!
伤怀旧念,新愁旧怨想继,变尽了人间……
奏乐的师傅们一个个憋红了脸,将管乐中所启载的哀思传达到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就是众人绕着水晶棺,哭,一个劲的哭,不要命的哭,不过,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从女孩的遗像上,尹珲看到了他生前的样子。照片是用一张生活照复制成是非做的,照片里面,她就带着这顶帽子,在落满雪花的山上笑,笑的好灿烂,好甜。尹珲看着这张照片有点收不回自己的眼睛。到现在为止,他还是觉得女孩是自己见过的最英俊的女生,比那些包装的明星也要英俊许多,就连是非的轮廓,都透露着她的光亮和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