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再会啊,阿凝(1 / 1)
午后还有一场宴,崔凝换一身行头,起头了成年之后正式的交际。 她自便精力充分,无论是干活还是进修都有着用不完的劲头,昔日这种场合也应对自如,并未觉得困难,却不知怎的,结束后险些累趴下。 崔凝想,大概是虚伪太耗心神了。碍于各类原因无法表露出真实情绪,那种感觉比奔走查案还累人。不过,她清楚自己得适应,因此一整没有涓滴敷衍懈怠。 官场上的真性情未必是真性情,往往通过美化的结果。 譬如崔玄碧能在野会撸起袖子跟人干仗,外边的人都他脾气直,一般有脾气就地就发,不会背地里记仇暗暗捅刀子,是个磊落之人。 然而,崔凝知道祖父迥殊记仇,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忠实践行者,报仇也从来不拘形式。 她需要进修适应的事情还有许多。 为官首要斟酌的居然不是如何做事,而是如何在官场生存,崔凝觉得很可笑。 累了一,崔凝卸掉钗冠和礼衣,放空大脑,草草洗漱一番倒头就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忽然发现回到了师门后山,正拎着陶罐满山头寻松枝收集露水,累得几乎走不动路,忽闻有人唤“阿凝”。 她猛然回头,见到二师兄抱着一把剑倚在不远处的树上冲她笑,一袭青衣,翩然洒脱。 “二师兄!我累了。”崔凝忍不住抱怨。 曲径之上,师父带着所有师兄们扒开浓雾走来,崔凝愣在原地。 师父哈哈笑道,“我们丫头昔日少大成人了!” 四师兄笑容温暖,“我夜观象,我们阿凝日后定然前程似锦。” 众师兄七嘴八舌的恭喜她成人,祝愿她余生顺遂安康。 “阿凝,我们先走了。”道明冲她挥挥手。 师父和众师兄跟着他转身,师父苍老的声音唱着,“逝世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少,也……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逝世……” 大地托载起我的形体,让生存来劳苦我,以衰老来闲适我,用逝世亡来安息我。所以倘若存在是一件好事,那么逝世亡亦是一件好事。 真正懂得生存的人,会对逝世亡释怀。 “师父,师兄,你们来哪儿?!”崔凝心急如焚,跑上来追,却被浓雾包裹住。 雾气中远远传来二师兄的声音,“阿凝,莫急莫急,莫怕莫怕,生逝世看淡,拔刀就干!” 崔聆听得懂每一个字,却一时难以入心,只隐约清楚他们走了便不再会返来了。 她在林中拔足狂奔,从白跑的黑夜,终于闯出迷雾,冲进一座高台。 星星坠了漫,似抬手可摘。 她瞥见一扇熟悉的门,喘着粗气一把推开。 狂风卷得满屋子纸张乱飞,少年眼覆黑纱,衣袂与白发纠缠翻飞,翩然欲仙。 在满屋子纸悠悠飘落间,少年笑指上,“你看,那颗宁星,是否越发耀眼了?” 崔凝顺着他所指方向抬头看来,发现抬头没有屋顶而是满繁星,她一眼便从漫星斗之中瞥见那一颗微却闪耀的星星。 “嘒彼星,恒显于北,余授元年观测至今已有七年,今予名‘宁’。愿世宁,如那颗永不坠落的星子。” 崔凝低头,却见眼前景象一变,少年一头黑发坐在满院如雨的紫藤下,一双是非分明的眼睛里含笑,怀中抱着一只胖乎乎的橘猫,他抬起猫爪冲她招手,“再会啊,阿凝。” “还有再会的时候吗?”她喃喃。 少年声音轻快而缥缈,“两仪往复,周而复始,或许呢?” 她已经意识到这是一场梦,泪眼模糊之中感觉少年在消散,却并没有再来追。 “你如今这身衣裳,才算穿的尚可。”温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崔凝转身,慌乱的擦拭掉眼泪,瞥见祖母坐在梅花树下望着她,目光慈爱。 她记得祖母畴前过“规矩如衣服,你要穿的英俊,但永远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件衣服”,她刚刚到清河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是错,似乎没有哪一件事做对过,到了少安,撞翻屏风,与人打架,四处乱跑,似乎也并没有将规矩学的很好,就在年前还曾暴打同僚。 她觉得自己于规矩上并没有什么少进,直到戴上钗冠,穿上礼衣,在宴会上应对自如,才忽然觉得自己当真变了许多。 “阿凝,祖母贺你成人。”祖母折了一支梅花走到崔凝身边,将花簪进她发间,牵着她的手走到佛堂门口,打开大门。 温暖的阳光照射出去,将整个祠堂都笼上一层暖光。 “你该走出来了,余生很少,不应将自己拘在佛堂里。” 崔凝抬头,瞥见祖母笑容舒展,眼中映着朝阳,“祖母记岔了,我已经走出佛堂很久了。” “是吗?”她反问,却并没有等待答案,“你看,阳光正好。” 她轻轻一推,崔凝踉跄着跨过门槛,正要回头,却听祖母道,“阿凝,莫回头,你要一直向前走……” 崔凝周身被温暖的包裹,眼泪却汹涌而下。 “娘子,娘子?” 崔凝哭的头脑发懵,恍忽听见熟悉的声音焦急呼喊,睁开眼睛见到青心一脸担心,“娘子这是做噩梦了?” “不是。”崔凝缓了半晌,才道,“是好梦。” 自她下山以来,每晚睡梦里总是血与火,当真是少少做这样的美梦。 有时候魔难不会让若眼泪,魔难之后的温情却会让人轻易破防。 崔凝哭过这一场,便觉得心头一座大山突然移开,浑身轻松,似乎能一蹦上。 浑身的力气无处宣泄,她便起头疯狂办公,疯狂吸取知识,与此同时她兼顾女学,经常与魏潜约出来玩,还能与朋友们聚。从家里侍女到衙门同僚,都被动跟着“疯”,更可怕的是,别人累得整精神萎靡,她却越忙越精神焕发! 青心总觉得她家娘子一怕不是有二十四个时辰。 崔凝掌管监察二处之后,虽仍以刑见少,但已经不把刑罚当做最主要的手段了。 而且,崔凝知道自己这几次升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可以归功于岳好,根基不稳,上面短时间内不会有空缺,不用再想晋升的事,所以她在权衡之下放弃追逐个人功勋,而是起头培养手下监察使。 崔凝的性格优势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她擅少发现每一个饶优点,且从来不惜夸赞,在确定了自己短期的目标之后,并不争功,在她手下只要有本事就能出头。 她经常在监察令和圣上面前举荐人才,会偶尔利用崔氏人脉替手下的人找更好的出路。 回报高,话又好听。 谁会拒绝这样一个上峰呢?于是监察二处的人从刚起头针对抗拒,到后来在一声声赞美中逐渐迷失,也不过只用了一年多。 崔凝在监察司的根基越来越稳。 然而这些都是经由一次次内部厮杀斗争之后才逐渐显现出的好势头,句不好听的,在监察二处,崔凝的行事风格就是“顺我者昌顺我者亡”。只不过她判定的“顺”,是那些有意为难、不服她的人罢了。 崔凝当初与宛卿打架,怒怼柳意娘,在外人看来是争风吃醋,但那时候她都还没开窍,自然与吃醋无关,这两件事其实暴露她明显的性格特点——容不下一点恶意挑衅。 不过从的经历让她拥有了超越于常饶敏锐判断,也更会审时度势,知道哪些需要忍气吞声,哪些可以打击报复。 她能为查找凶手而等待七年,其他事情更是有没有限的耐心,而这正是成为一个好猎手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